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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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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晚间时候,御书房的灯火却亮,景康帝凝视着萧珩的眉眼,却看到了那素日清冷的眼眸中闪过的护犊之情。

一时倒是笑了,叹息。

“我早说过,还是要成家才好。”景康帝想起过去:“男儿只有成了家,这性子才能稳重起来,知道瞻前顾后了,也知道思虑周全了。古人说什么治国齐家平天下,我看那都是放屁,还是先要齐家,才能治国。”

景康帝在外人面前自然是肃穆威严的皇帝,不过私底下,他说话其实很随意。

他总觉得,以前的萧珩看似性子凉淡,其实就是一匹脱缰的马,让他头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现在好了,房里有了女人,也将有个孩子,他这心也能收一收了。

“皇上说得极是。”萧珩面无表情地这么夸道。

“我既然说得对,那你以前怎么不听?”景康帝挑眉反问:“早说让你成家,你说你看中过哪个?”

“……”萧珩无声。

“你啊,就是不听我的话,明里恭敬,暗地里任意妄为,你已经十九岁了,等孩子生出来差不多二十,这都弱冠了,你看看大皇子,十六岁就有了孩子,再看看二皇子,十五岁成亲,十七岁已经有了两个,再看看三皇子……”

说到三皇子,皇上才想起来三皇子十八岁了还没成亲,只好打住不提。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叨叨萧珩:“男儿家,不成家怎么能行?便是不成家,也要在房里放几个女人,你说你以前,就是不懂事,我给你指了那么多好姑娘,你竟然一个没看中……”

“皇上。”萧珩突然出言,打断了皇上的话。

“什么?”

“皇上以前给微臣指的那些姑娘,不是太丑就是太笨。”萧珩淡淡地道:“没有一个好的。”

“你——”这下子可把皇上气得不轻。

他指给他的,做正妻的不是国公家的嫡长女,就是异姓王家的嫡生郡主,连普通侯府家的女儿自己都不想配给他!

指来指去看他都不喜欢,便挑了宫里最美貌的秀女让他挑,他却统统看不上,最后没办法,只好随便送了两个过去服侍他。

这世上,有比他更尽心尽力的皇帝吗?

只可惜,萧珩是不领情的。

萧珩挑眉,慢吞吞地继续道:“你许的那些,没有好的。”

景康帝半晌无言。

旁边的大太监恭敬地低着头。

他已经习惯了。

景康帝作为堂堂天子,就连皇后在他面前说话都是恭恭敬敬的,唯独这位睿定侯府的三公子,那真是……一言难尽。

过了一会,景康帝自己缓过来了。

他咳了声:“阿珩,等孩子生了,记得抱过来,给我看看。”

萧珩恭敬冷淡:“是,微臣会记得。”

景康帝品了一口茶:“哎,我现在算是明白,我已经老了,连阿珩都要当爹了。”

他这一句感慨,萧珩听在心里,却没言语。

他抬起头,望着龙案后的九五之尊,现他脸上的纹路果然已经很深了。

一时倒是想起,他四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他正当壮年,把他抱起来。

被抱在怀里的萧珩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位当朝天子眼中的慈爱。

萧珩垂下眼,突然想问景康帝一个问题。

他抬起头来,望着案上那个已经显了老态的帝王,问道:“皇上,微臣问你一个问题。”

景康帝看他一眼:“你问。”

萧珩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我想问皇上,当人家爹,是什么感觉?”

景康帝听了,倒是意外了下。

他望着案上一叠一叠的奏折,思索片刻,才缓慢地道:“大部分男人都会当爹的,皇帝也会当爹,平民百姓也会当爹,可都是当人家爹,平民百姓家的爹和皇家的爹却是不一样的。”

萧珩听得认真,问道:“有何不同?”

景康帝的龙眸凝视着萧珩。

“寻常百姓家,父子就是父子,可是在这帝王家,父子除了是父子,还是君臣。且先有君臣,后有父子。”

御书房里的烛火跳跃了下,旁边伺候着的大太监依然低头恭敬地立着。

景康帝沉厚威严的声音中竟然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音。

“平民百姓也是人,九五之尊也是人,但凡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当爹的心思都一样,都希望儿女好。只可叹,生在帝王家,命里就该承受这帝王家的人伦之道!”

萧珩默立在那里,淡声道:“微臣明白了。”

屋子里再也无声,萧珩品完了手中的茶,起身就要告退。

景康帝的手握着龙案上的案卷,淡声提醒道:“阿珩,再过两个多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吧,记得先给孩子取好名字。”

萧珩道:“是,皇上。”

景康帝默了片刻,抬手取出了案上的纸:“这里,是朕昨日列出来的,你先看看吧。”

大太监上前,取了那张纸,递给了萧珩。

那御纸上果然有景康帝御笔亲书的名字,约莫有二十几个,有男有女。

萧珩虽粗略看,却也知道那上面名字都是费了心思的,愣了下,之后低,恭敬地道:“谢皇上。”

萧珩自皇宫出来时,宫门已经关闭了,不过他是龙骑卫的总统领,他的手牌可以随意进出皇宫的。

进宫的时候并没带侍卫,出了那偌大的宫门,他一人一骑。

八月秋月已经西斜而去,宫门前未及打扫的落叶被吹得絮絮而起,夜阑深处,唯有他的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响。

他牵住缰绳,马停下。

低间,却见青石板上的影子。

一人一马,被拉得细长。

凝看了片刻,他回,望向那宫门。

宫门紧闭,高高的院墙内寂静无声。

他想起了景康帝今天的话,他说在这帝王家,父子除了是父子,还是君臣。且先有君臣,后有父子。

他还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当爹的心思都一样。

紧攥着缰绳,拧眉,他想起了顾穗儿,还有肚子里那肉乎乎爱踢腾的小胎儿。

寂寥的心底泛起一丝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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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穗儿心里是牵挂着萧珩的,她本来根本睡不着的。

不过安嬷嬷说为了小蝌蚪好,得好好歇息,她想想也是。

她知道自己今天受了惊吓,小蝌蚪也受了惊吓,她得好好休息让小蝌蚪恢复过来。

所以她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睡去了。

可是即使睡着了,梦里也依然不安稳。

在梦里,她坐在窗子边,窗台上摆着之前萧珩给自己的白玉瓶,里面插着两株桂花儿。

她摆弄着那两株桂花儿,心里惦记着萧珩,怕他因为白天的事受什么牵连。

抬头看时,只见外面天阴沉沉的,刮着阴风,庭院的竹子都随之剧烈摆动。

她心里有些怕,想着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萧珩还不回来,为什么安嬷嬷也不见了,还有丫鬟们,都去了哪里?

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顾家庄,可是低头看时,肚子挺挺尖尖的,好大。

这显然不是在顾家庄时候。

这时候,肚子里的小蝌蚪动了起来,他也不知道做什么,竟然在她肚子里翻江倒海的踢腾,用圆滚滚的小屁股拱她的肚皮,肚皮上一边高一边低,像水中的波纹一样动荡。

“小蝌蚪……你怎么了?”她低声喃喃地这么道。

刚说出这话,突然间一片亮光让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

她惊讶地抬起头,只见一轮太阳正从天上落下,缓缓地飞入她的窗内。

她瞪大眼睛注视着这一切,想着太阳怎么会落下来呢。

那太阳落到了她肚皮上,慢慢地将她肚皮笼罩住,然后仿佛融入其中一般,慢慢消失了。

当那太阳融入体内后,她身体里便散出阵阵的暖意,那暖意就好像冬日里的太阳,让人懒洋洋的舒服,她觉得惬意极了,恨不得蜷缩起手指头轻轻打一个滚儿。

“唔……”她慢慢地醒来,听到自己出舒服的呓语,声音细碎。

她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朦胧中醒来,感觉到榻前站着一个人。

诧异地睁大眼睛,她看到了萧珩。

他站在她榻前,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正睡着,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寻常人应该害怕的,不过顾穗儿并没有。

她盼着萧珩没事,便心无旁念,固执地希望萧珩平安,希望萧珩没事。

这个念头是如此地单纯,以至于如今萧珩站在了她面前,哪怕怎么匪夷所思和突然,她也觉得真好。

“三爷……”她低唤了一声。

他望着她,没吭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说着这话,就要费力地撑着身子起来。

她肚子大了,起身很艰难。

萧珩一步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哑声道:“你躺着,别动。”

他也是从外面进来没多久,沙哑的声音里还带着秋夜的幽凉。

顾穗儿便不起来了,她躺在那里,定定地凝视着这个男人,什么都没有问。

萧珩低头望着这女人,她一头墨散落在榻上,柔软动人,可以让男人想起所有曾经读过的缠绵悱恻的诗句。

躺着的她,那张小脸白白净净的,湿漉漉的眼睛睁得很大,认真地凝视着他,好像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

他不免想起了那一夜,当她被他抱在怀里时,那失措的模样,也是像如今这般,睁着乌黑湿润的眼睛。

他还记起了她的身子,娇小稚嫩,洁白如雪,软糯到不可思议。

也许是他看得太用力也看得太直接,他心里的想法暴露在眼睛里毫无掩饰,以至于顾穗儿感动羞涩了,她动了动脑袋,把脸别过去了。

那羞涩的模样……

萧珩心底的引线被点燃,他脱衣,上榻,进了被窝,将她环住。

在靠上他的后,她轻轻哆嗦了下。

他抱住她,将脸闷在她肩膀上,嗅着她身子特有的馨香,哑声道:“别怕,我就抱抱。”

顾穗儿开始时候确实有些惊怕的,就算她自己早已经努力去忘记那一晚,可身体是有记忆的,在这一瞬间,她害怕起来。

不过当他说话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了一种旷世的寂寥和无奈。这就如同夜晚里走在空旷的山路上,望望那天望望那山,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壮丽神秘,只有自己是渺小的,小到无家可归,小到随时都可能被吞没。

她甚至觉得,这个闷在她肩膀上的男人不是什么高贵的睿定侯府公子,而是和她一样的人。

徒劳地走在街道上,两眼茫茫,不知哪里是自己的归处。

于是她咬牙忍下了身体的颤抖,让自己从那遥远的噩梦中缓过神来。

之后便艰难地翻了身子,把肚子靠在他身上,又笨拙地抬起手来试图环住沁凉清冷的他。

她甚至觉得,现在的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将来小蝌蚪出生了,她一定会像现在这样环住她的小蝌蚪。

他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抱住自己,软软的馨香,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被她的动作取悦了,忍不住抬起头来,亲她的下巴,又亲了亲她的脸。

她的气息纯澈干净,这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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