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池听得一怔。
这话可谓一语双关。
一是道明她如今打算瞒着所有人,先斩后奏。
二是在悄摸摸地暗示他,她这般信任他这个大哥,那他绝不该出卖辜负她。
什么,七八岁的孩子哪儿有这么多弯弯道道的想法?
别的孩子兴许真不会有,可他家三妹必然就真的会有……
这就让人很为难了。
忠义难两全,说得不就是这个吗?
“换作我去,又有何不可?”少年只能这样劝道。
张眉寿摇了摇头。
不一样。
没人比她清楚接下来湖州会生什么事情。
前世的那些记忆,无用且罢,可若到时真用得上,她便能帮得上忙。
她要找到父亲,无论生死。
更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父亲虽心善,却非不懂自顾之人,且又性情谨慎,若说他为了救人而丧命,她实在没办法相信。
且她私下问了阿祥许多,阿祥说,当时情形混乱,他并未能亲眼看到事情的经过,这些话他是从与父亲共事的同僚差役们口中听来的。
单凭此一条,便让她不禁心存疑窦与侥幸。
但这些猜测,她暂时不会与其他人说。
没有依据的猜测同样会给身处绝望的人带来莫大希望,而这种希望一旦落了空,会令人更加难以承受。
而若父亲当真遭遇了不幸,那她便是真正的推动者——说到底,她虽是女儿家,却才是最该替父亲扶棺归乡的那一个。
张秋池还在低声劝说。
“大哥真不想让我去,那我不去了便是。”张眉寿垂着眼睛说道。
“当真?”张秋池脱口而出之后,甚至觉得自己不该问。
这不是废话么?依他对三妹的了解,说不去当然是假的了!
这么敷衍,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好忽悠吗?
果然,就听张眉寿说道:“若事后母亲问起,大哥便可以说,曾是劝了我的,我明面上答应了不会再去。”
至于她最终还是偷偷地去了,谁又能猜得到呢?
真·猜得到的张秋池一时无言。
三妹这么贴心,连不让他背责任的说辞都设想好了,他还能说什么?
且除了信任和托付,三妹肯与他明言的原因应当还有一点——待母亲现她不见了之后,能有他出面将实情说出,稳住母亲,不至于让母亲过于担忧惊慌。
在被三叔拒绝的短短时间内,三妹已将所有的事情都盘算过了。
或者说,三妹早已想好了一切——三叔肯带她,自然省事。若不肯带,她也早有主意。
张秋池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这种不想让妹妹冒险,却又不舍得出卖她,且偏偏拼智谋还拼不过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无力啊……
“倘若三妹肯听我一句劝,便安心留在家中。”
张秋池转过身,离去之际,却又道:“而三妹如果真的非去不可……便将棉花带上吧。”
“多谢大哥。”
张眉寿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微微有些涩。
张秋池又忽然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