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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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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行者与老鬼桂建超一同消失在电光中,再也没见到。

而苏大为的分身消失,自身居然没能得到感应。

苏大为与聂苏相见,细察聂苏身体,见其并无大碍,这才有空去反思整件事的始末。

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个猜测。

自己那分身,或许是真正的腾根之瞳那部份。

腾迅将他留下,大概另有图谋。

只是最后不知为何功亏一篑。

虽然腾迅失踪,成仙的机会就绝了。

但聂苏能平安,而且细察身体隐患全消。

自身也没有任何不适。

除了神魂之中,再也找不到半点腾根之瞳的踪迹,似乎并无不妥。

细想之下,是福非祸。

唯一的遗憾,或许是失去了一品大能的力量。

一品之境,随着那个分身,一齐消失在天雷之中。

苏大为本体的境界大跌,只勉强维持异人三品。

好在他并不以此为念,力量虽失,但心境境界还在。

紧握着聂苏的手,四目相对。

只觉人生至乐,至亲亲人在身边,夫复何言。

大丈夫行事,于国有功,于百姓有益,于天子和天后有信。

于爱人亲人,有情。

夫复何求。

待回朝堂后,太后武氏大为震动,虽然嫉恨,但终究不敢对苏大为下手。

反而厚赐重赏,自不待言。

……

大唐嗣圣元年。

自昔年苏大为于西域大破大食,大唐远征中亚欧洲。已过去十六载时光。

大唐享受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而从去岁开始,远征中亚的唐军传来捷报。

已经征服大食人的帝都。

并且发现在西方有更大的沃土,暂以宰相苏大为所命之名,名为欧洲列国。

整个帝国,陷入新征服土地的狂热与亢奋中。

无数帝国商人闻风而动。

但同时,平静了十余载的朝堂,也发生诡异的动荡。

太后武氏独揽大权,渐渐掌握了全部权柄。

近日竟有废圣上,欲立庐陵王李旦的风声传出。

一种风雨飘摇之感,笼罩了整个洛阳。

这一切的高峰,在昨日大朝会上,达到了顶点。

当时,武后在朝会历数李弘十大“罪状”,当朝左相狄仁杰与当朝右相,辅国大将军,黄安国公苏大为,出殿与之相抗,结果武后大怒,掀翻了桌案。

朝会不欢而散。

而朝会后,各方暗流涌动。

所有人都知道,要变天了。

……

“你说你,何苦来哉?在这种事上顶撞天后,有何好处?”

宽敞明亮的大宅中,传出明崇俨的声音。

透过半开的木窗,看到屋内坐着明崇俨与苏大为、狄仁杰三人。

在李弘为帝,武后临朝的时代,这三人,被天下称为武后座下三架马车。

共同承托起大唐的运。

在三人与李弘、武后的共同努力下,这十几年来,大唐经历天灾人祸,外敌内寇,但都一一走过来了。

东边的新罗和倭国,终于被平了。

昔年为祸长安的萧氏,欲在倭国另立朝廷,也被平定。

南边新倔起的一个大理,作乱的安南,也被唐兵悉数扫平。

吐蕃历次扫荡后,分崩离析成无数小邦部落,再也没有重聚为国的可能。

如今大唐的敌人不在外,而在内。

在于政争。

明崇俨脸色凝重,在厅中来回走动,他抬头看去,看到苏大为坐在那里,手捧茶杯,谈笑自若。

狄仁杰则是黑着一张脸,沉默无语。

狄仁杰性厚重,最是刚正不阿。

挺身而出这还能理解。

但你苏大为,你掌军的,这个身份本来就敏感,你至于跳出来出头吗?

你就不怕太后猜忌?

明崇俨狠狠一甩袖子,憋在心里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苏大为已经抢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行。”

“不行?”

“陛下做太子的时候,我是太子府的人。”

苏大为手捧茶杯,正色道:“我与陛下亦师亦友亦亲,这个时候,我不能不站出来。”

他太清楚武媚娘的脾性了。

若没人挺身而出挡一挡,只怕她真的会强行废掉李弘。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好了命运。

自己强按住她十六载,直到今天,武媚娘的野心再也压不住了。

废掉李弘后,历史又会拐向原本的位置,出现则天女帝。

这可怕的历史惯性。

苏大为并不是对女人称帝有什么成见,而是在一个男权的世界里,她要如此做,必然会激起天下物议汹汹。

而为了维持统治,杀子,废帝,杀臣,天下动荡,不可避免。

这个大唐,是苏大为,还有无数如苏大为和狄仁杰这样的忠贞之士,一砖一瓦建立起来。

一次次趟过天灾,一次次于坠入深渊的岔路口将它重新拉回正轨。

如此,才有大唐辉煌的这十六年。

在李治朝后期,再次将大唐的巅峰延续了十六年。

这份帝国巅峰的时长,前无古人。

“你们啊……你们,还有你,苏大为……”

明崇俨气得用手指向狄仁杰及苏大为,重重在苏大为方向点了点:“你知不知道,我卜卦算出来,你这一站出来,会有泼天大祸,太后她……”

她必然会拿你开刀啊!

你不像是狄仁杰这样的文臣,你是武将顶峰。

你若不和太后一条心,她岂能心安?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也不必说出来。

苏大为忽然放下茶杯起身道:“我还有一位贵客要来,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哎?”明崇俨大感错愕。

狄仁杰也抬头,张开双眼,皱眉看向苏大为。

“阿弥,你……”

“道理我都懂,下次下次再说,狄大兄,还有明郎君,送客。”

呯!

直到被半推半送的送出苏府。

明崇俨依旧是一脸懵逼。

狄仁杰看了看苏府,仿佛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向外匆匆走去。

“哎,左相,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苏大为要见什么客人?”

扬声追问,但狄仁杰却并不回答,转眼走远了。

明崇俨抖了抖衣袖,暗自腹诽平日老成持重,没想到关键时刻狄仁杰居然如此乱了方寸。

他手指在袖中掐了掐,突然面色大变。

回看向苏大为的宅子,眼中竟隐隐流露出一丝恐惧之色。

巳正。

苏大为端坐于宅中,忽然张开双眼。

他看到,自家院门突然大开。

当朝太后武曌,在老太监王承恩的陪同下,向着宅内走来。

看上去,轻车从简,但苏大为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什么。

他笑了笑,快步迎上去。

“阿姊。”

“阿弥,你知道我会来?”

“我与阿姊心有灵犀。”

“呵呵。”

武曌详怒的瞪了他一眼,抬步走入屋内,却发现屋里早已沏好一壶茶,淡淡的茶香伴随白雾飘起。

她回头看了苏大为一眼,似笑非笑:“你果然知道。”

苏大为伸手示意,武曌轻提裙摆,落入座中:“我听说异人修炼到一定境界,谓之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就是不知阿弟你,是否也可以预知?”

“那都是夸张的说法,要真能什么都知道,那岂非神仙了。”

苏大为抬手取了茶壶,烫了烫杯,然后给武曌倒上茶,双手捧上:“阿姊请用茶。”

王承恩在一旁早就抢着伸手过来,替武曌将茶接过,小心翼翼放在她面前。

“承恩,你去外边站一会。”

“老奴遵命。”

王承恩此时已经六十余岁,腰身都有些弯了,但手脚倒还利落。

听了武曌的话,鞠躬倒退着出去。

房门轻轻带上。

“阿弥,你这次,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武曌一双灿如星月的眸子,凝视着苏大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茶盏,叹息道:“别人如此就罢了,为何偏偏是你?”

“阿姊,大唐国运正隆,陛下,是一个好皇帝。”

“你在说什么?”

武曌双眸深深看向苏大为,那双眼睛里,似有无数流光形成一个漩涡。

“你觉得我会害弘儿?他是我的亲生骨肉。”

“阿姊,你要做什么其实大家都明白,都看在眼里,这些年,你把朝廷迁到东都,又改东都为神都,大肆削弱那些功臣元老,打压世家门阀,为的是什么,大家也都懂。”

苏大为苦笑道。

这一次,武曌出奇的并未反驳,而是笑了起来。

“你我相识快三十载,名为君臣,实为姊弟,我以为你会理解我。”

“我理解。”

苏大为看了一眼自己的茶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阿姊非常人,自然想做些不一样的。”

这句话,却仿佛戳到了武曌的痛处,她拨动茶盏的手指,一下停住。

双眸盯着苏大为,眸中闪动着奇光。

苏大为叹了口气,抬头向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武曌道:“我与阿姊相识,源起于陈硕真祸乱长安之乱,我也曾说过,阿姊你与陈硕真的关系,并非外表看上去那样。

某方面来说,你接受了她的理念,你想做女帝,是也不是?”

武曌不答,只是幽幽冷笑。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苏大为目光落在武曌的脖颈上。

那里,一枚小巧的玉佛,安静得几乎让人忽视。

“这枚玉佛,当年是陈硕真的,后来朝廷剿灭陈硕真叛乱,这玉佛,就到了阿姊手中。”

两人四目凝视。

良久,武曌笑了起来。

一笑,就如春风破冰,带来如沐春风之感。

“阿弥你不愧是做过不良人的,很会讲故事,这个故事讲得我几乎都信了。”

“阿姊,既然你已经忍了十六年,何妨就平安过这一生?”

苏大为向她恳切的道:“你若继续下去,大唐一定会动荡。”

“大唐在我的手里,只会更加繁盛。”

武曌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空气里透着寒意。

“多的话我不想说,只问一句,你愿不愿意帮我?”

苏大为迎着她的目光,沉默了一瞬,摇头道:“我只认李弘做皇帝。”

武曌站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的凝视苏大为:“可惜了。”

“可惜什么?”

“阿弥,这十几年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动手吗?那是我给你面子,但是现在……你其实已经没有一品圣人的能力了吧?”

武曌微微冷笑:“有些事,能瞒一时,不能瞒一世,你现在并非一品真人……我忍你十六年,也算仁至义尽。”

这一刻,她的眸子里,突然亮起邪异的红芒。

苏大为心中突地一跳。

这是他从没想过的。

“阿姊你……你也是半妖?”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么多年来,为何能掩藏如此之深,连李淳风都瞒过了。

难怪,难怪三十余年下来,武曌依旧能保持容颜娇艳。

而李治,在繁重的政务下,一身病痛,早早离世。

原来如此。

“我非半妖。”

武曌一字一句的道:“阿弥,不是只有你身上,才有高阶诡异。”

这种感觉……

苏大为愕然。

“是诡,还是度?”

看着从武媚娘身上腾起的丝丝缕缕黑雾,他终于惊骇道:“是腾迅?”

“不错。”

武曌点头:“当年腾根之瞳躲藏在你体内,而腾迅一缕神魂也藏入我体内休养。”

“那你……我。”

这委实太过离奇。

那自己与聂苏,还有腾迅,腾根之瞳,武曌这几者的关系,岂不是太乱了?

自己在巴颜喀拉山上所见腾迅本体,还有圣女,又是什么?

此事太过离奇复杂,一时难以想透。

“腾迅十六年前,已经离开了,但我也不再是凡人。”

武曌俯视着苏大为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知道,我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念在你我相识一场,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她伸出春葱般的玉指:“一个时辰,我给你考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你若帮我,那便依然是我阿弟,若你不从……相信我,阿弥,我有能力将一切抹去。

区区三品异人,并非无敌。”

最后一个字说完,武曌拂袖转身。

大门无风自开。

站在院中的王承恩,慌忙迎了上来。

苏大为站在门中,长长叹息一声。

一转头,看到在屋角的线香。

一个时辰。

呯!

执金吾、左右领左右府禁军,以及秘阁星君一涌而入。

轰地一声响,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推翻了,惹来一阵惊叫。

“太后,太后……”

王承恩迈着细碎的步子,喘着粗气,拚命跑到武曌的凤驾前,叉手行礼,颤声道:“没了。”

“什么?”

“苏大为,苏大为不见了!”

“那苏府的人呢?”

“都不见了!”

“左右领左右府是做什么吃的?不是说围住了,苍蝇也飞不走?”

“是……是地宫……”

王承恩颤抖着,用衣袖擦拭一下脸颊上滚落的汗珠:“苏府不知何时挖通了一条暗道,直通地宫,下面深不见底……”

“带我去看看。”

武曌双眉一扬,凤眸中现出一抹血光。

……

站在后院人造的山石湖景旁。

武曌盯着一个藏于山石中的洞口,沉默不语。

她的眸光一直透下去,透入洞中深处,仿佛要将内里的一切看个究竟。

洞下,穿入地下五十余丈深,苏大为、聂苏、高大龙、安文生等人静立于地宫入口处。

昔年洛阳地宫乃王世充所修。

专为留条后路。

谁知一直到死,他也未能启用。

反倒给了苏大为便利。

聂苏的手用力抓住苏大为,莹莹的眸子盯在他的面上。

他握着聂苏的手悄悄紧了紧,让她安心。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武曌的声音:“这个洞穴,究竟通往何处,可曾派人查探?”

“方才派金吾卫执火瓜下去,下到十丈,绳索用尽,不得不拉上来,太后,我这就准备好绳索,派人再探。”

“不必了……”

不知是否因为洞中独特的空间,有聚音效果,洞外人的说话,竟清晰的传来。

“那苏大为他……”

“没有什么苏大为。”

“呃?”

“从今以后,大唐再无苏大为这个人,有敢言苏大为者,皆斩。”

“军功史册上记有苏大为平吐蕃、灭新罗、倭国、灭大食,平大理、安南,这如何是好?”

“这还用本后教你吗?统统删去,实在无法删者,皆以‘无名’代之。”

“史书可删,但……万一有人今后在书中提及此人……”

“那就烧了那些书,杀光写书的人。”

“太后……太后真是仁爱。”

“呵,只盼那些人知道本后的仁爱,不要再出现,让本后为难……”

武曌的声音猛地提起:“回宫!”

“喏!”

……

“师父,我们要去哪里?”

“客儿觉得哪里定居好?”

“我觉得蜀中不错,听阿爷说,师父在那里治理过黄安县,还有巴山我也想看看,还想坐船,看看巫山两岸。”

李客看了一眼身边妻子襁褓中的孩子,不由露出孩童般顽皮的笑容:“还是去蜀中吧,听说蜀地人杰地灵,我这一辈学武没什么用,希望小白将来学文,或许有用处。”

说到学文,李客又兴致勃**来:“对了蜀中还有师父您的朋友,那个什么王勃、骆宾王、卢照邻,到时能否请他们教小白读书?”

“咳,我觉得,小白还是学武艺好,学文,将来恐怕用不上,而且学文就爱喝酒,一喝醉,难免就想捞月亮。”

“师父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弄不明白?”

“你别理阿弥,他就是胡说八道。叫我说,咱们不如去倭岛,在那里可以自己立国!”

“立个屁的国,小心大唐拍死你们!”

“要不去安南?要是嫌太湿热,还可以去大理,去吐蕃,去天竺,去西域?喂,我们去西域好不好,要不去见识一下大食国,你那个朋友思莫尔,不是在那边做生意吗?还有道真将军在那边做总督,喂~~”

“我和小苏一起,随便去哪都行,就是不要再呆在大唐……这身责任,我放下了,从此逍遥天下,自由自在。”

……

天授元年,武曌称帝,改国号为周,定都洛阳,称“神都”。

武曌临朝,以明察善断,多权略,知人善任,重视选拔人材,开创殿试、武举及试官制度著称。

又奖励农桑,改革吏治。

但,在繁盛的同时,她也大肆杀害宗室,兴起“酷吏政治”。

同时,四周各蕃属国,窥见大唐内部动荡虚弱,野心倍增,一时烽烟四起。

天空最炽热的太阳,终于走过正午,渐渐西沉。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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