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的官风,原本尚且不错,太祖年间设御史台,各处设巡按使,观风使,就是纠察官员有无不法情事。
加上官俸待遇优厚,还有报纸监督,官风在国初到中期前都相当不错。
后来工商贸易达,国赋收入却是越来越低,除了军费开销沉重之外,官员的特权和贪污之风蔓延,也是导致国力衰退的重要原因。
说来说去,官员受到的制约还是太少,巡按使独立于地方体制之外,看似可以独立行事,其实也还得受中枢到地方的官僚体系的制约。
巡按使也是人,本身可能也贪图钱财,其身不正,如何正人?
这一套体系,时间久了,则必定运转失灵。
南安侯府的肃贪体系,看起来是比大魏原本的还要严厉的多。
“百户官,说是俺与你相投,自愿与你的也不成么?”
“笑话了。”何百户摇头道:“每有百户官上任,君侯都要训话,酒是不准吃百姓的,肉也不准,更不要说钱财。百姓与官吏相近,要么是畏惧,要么是希图好处,哪有凭白无故将自家酒肉钱财送人的道理?凡官吏与百姓相处,不说要钱财来往,婚丧嫁娶,准官吏往百姓处去,不准百姓往官吏处来,比如我家,小女明年要出嫁,只能宴请至亲,庄邻远亲,就算自己上门来,也是不准接待,更不准受礼。”
黄来贵听的咋舌,说道:“这规矩也太严了。”
“这一套是君侯所定,叫南安侯公务员规范,嗯,听着有些怪,但越来越详细。不过有这个也好,我等只要奉公守法,好处却是比在大魏时要多。一则俸禄高了,二来不必牵扯人情往来,凡事凭公事规范去做,少了很多头疼掣肘,人情计较。三来百姓是不必趋奉我等,可是我等也不必去趋奉上司,也是便宜了很多啊。”
何百户说着笑起来,黄来贵也是连连点头,感觉确实是这个道理。
“况且,我还有事拜托咧。”何百户站起身来,拱手道:“还要请老弟和令尊令堂说说,到了底年投票时,一定要给俺投个红豆。”
黄来贵一头雾水,说道:“这是啥意思?”
“咱们东藩的官吏,不亲民的是秘书阁的吏房考核,亲民的官,就是俺这种百户一类的官,要在年底召集百户内所有十五以上的百姓投票,识字的写票,不识字的投豆。认可俺做事的,投红豆,不认可俺的,觉得俺不称职的,投黑豆。”
何百户苦着脸道:“都说上智下愚,俺们君侯不这么说,上回召集会议,君侯道,官吏对百姓如何,百姓心中清楚的很。所以到了年底,不要等上官考核,亲民官由上司考核,无甚用处。还是要叫百姓来投,若红豆大过黑豆,说明你做事到底用心,有那些糊涂人不懂不明白,或是因管事得罪了人的,只要用心做事,到底还是红豆多过于黑豆。若是那一等不用心的,只会买好卖乖的官吏,纵使有一些人受了蛊惑,投他红豆,更多的人却还是识得破他,只会投黑豆与他。黑豆多过红豆,立刻革职待勘,若无重要过错,就不追罪,只贬为最低等吏员,重头再来过……”
“
这样百姓不是能罢黜官吏?”
“正是,”何百户沉声道:“这是君侯的意思,巡按官吏不一定称职,审计官员时间久了也可能会失职,只有百姓这般决断,亲民官才不能懈怠,或是欺压,渔肉百姓。”
“那成了百姓选官吏了……”
“也不尽然。”何百户道:“就算俺被选掉了,还是由秘书阁吏房的人再派新的百户来。君侯说,民智到底未开,就算分族而居,也总会有人暗中联络,勾结。若是百户官由民选,难免会有大族中人,或是胆气勇壮的,甚至是无赖强梁之辈用利诱,威逼等办法来强迫百姓选其为百户,这样长此以往,南安侯府就失了对各百户的控制,成了此辈作威作福,捞取好处的地界了。是以,可以免,但不能选任,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若百户真的欺压百姓,不称职,可以免,侯府还是要任命新人,新百户上任,当然要奉公守法竭力做好事情,否则还是一样可能被选掉。”
看起来何百户是对这一套体系研究颇深,说起来头头是道,却是叫黄来贵听的头晕,他哪里能对这些事了解的如此深刻?说到后来,压根已经是接不上话。
“俺却是多嘴了,总之,拜托黄老弟一定要替俺带句好话。”
何百户也不多说,起身送黄来贵出门,态度不仅是客气,甚至是有些谦卑。
黄来贵也是与官吏打过交道的人,却是头一回见着官吏如此客气,一时间如在梦里,头脑都迷糊了,一直到走出百户官厅,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时,才慢慢清醒过来。
官厅里吏员还有好多,农官医官工官等各行其是,也有吏员辅助,光是这一个百户就有十余名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