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势变迁,不可拘泥古人故事,但也没有必要强自出头。”大内盛达用悠长的语调道:“把今天的事告诉康天祈,蒲行风的人被杀,他来决断吧。”
在场众人顿时了然,康天祈才是最需要决断的一个。
和蒲行风是走向对抗,撕毁盟约,还是继续合作,甚至倭人的决断,也是得看康天祈的意思。
康天祈的实力不足以扫平全倭,但他的舰队能使倭人不能再做一文钱的买卖,这也是不可忽视的事实。
这些家老大臣们叫的凶,但如果说此后被封锁海岸,一文钱也赚不到了,他们准定会闭上自己的嘴巴,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迸。
如果一直穷下来,倒没有什么,富起来之后,享用不断,各国的珍奇物品,新鲜货色不断的来到,每天都有钱赚,每天都有好东西享用,甚至倭人公卿贵族们还享用着南洋各国的漂亮妇人,要是一切断绝的话,他们将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家督英明。”一个老中伏下身段,趴在地上道:“臣下一切都听家督决断。”
“家督英明。”众人一起伏下身去。
“先别急着称颂。”大内盛达笑道:“这边还没打出结果来呢,魏人有决死之心,突袭而来,胜算是大,但天方人也彪悍勇武,胜负犹未可知。”
……
陈道坚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腔子里来了,耳朵里简直是一直响着砰砰
砰的心跳声。
他的手心在出汗,后背也快被汗水濡湿透了,在大步迈向前方的时候陈道坚突然在怀疑自己。
好好一个生员,在大魏也是天之娇子,可以当吏员,也可以办学,为什么会走到异国的土地上来,与异国人做生死搏杀?
在这一瞬间,陈道坚差点儿丢掉手中的横刀!
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紧了紧右手,将手中的横刀握的更紧了。
南安侯,宗室血脉,贵胄子弟,每一战俱在队列之前,陈道坚亲眼目睹过好几次大战,他们这些文官吏员也一直接受完整的军事训练。
这是徐子先的理念,法先秦两汉和盛唐,文可为相,武可出将。
先秦两汉到盛唐,士大夫根本不分文武,除了少数谈玄论文之士,文可安邦定国,武可提枪上马,这才配得上“士”这个字。
先秦之时,除了王侯公卿,负责朝廷日常运作的是士,出征异国,催锋陷阵,勇往无前的,也是士。
后人自称士大夫的,只能提笔,不能上马,徐子先并不认为这是合理的情形。
制度上可以区分文武,而强迫文人不识稼穑,不懂兵戈,武人大字不识几个,这都是不正常的情形。
得益于这样的理念,陈道坚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一直强身健体,学习骑术,锻炼刀术,现在的他,长身而立,在暗夜中借着火把的亮光往前方而去,最终抵达目标所在之地。
听到内院的吵闹声,还有闻到酒菜的香气,陈道坚没有丝毫犹豫,横刀所向,重重的劈向单薄的门户。
咔嚓声响中,木门被劈斩裂开,陈道坚再顺势一脚,已经抢先杀了进去。
三个队的水师府兵相随于其后,每队两刀牌手,两长矟于前,四长矟于后,四弓弩手于后两侧。
队列整齐,兵器的寒光耀眼,长矟如钢铁森林,如林而立。
“踏步向前!”
“踏步向前!”
院中传来府兵们悠长的口号声,还有天方人和满刺加人惊惶的叫喊声,接着海盗们推翻篝火,抽出近在身边的兵器,这些使团中人除了少数是天方来的真使节外,大半是蒲行风的部下或是满刺加的军人。
相对来说,他们虽然喝的醉醺醺的,有些人都快站不稳了,但在遇袭的第一时间,这些人还是能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还是晚了。
三个旗队的府军有十二个弓弩手,其中有三个神臂弓手,现阶段来说南安侯府的神臂弓还是太少,但徐子先除了少量装配骑兵外,大量的神臂弓都被列装了水师将士。
“射手,射!”
哨官在队伍的最右侧,在水师府兵们冲入院中的第一时间,哨官的命令随之而下。
十二个射手,三个弩手先射,他们相对简单的多,此前神臂弓已经放好了五支箭矢,并且拉好了弓弦,他们平端着弩、弓,神臂弓有瞄具,在相隔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几乎没有射偏的可能。
三支短箭最先飞掠而出,直中对面三人的面门和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