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百户共有五百六十户人家。”大病初愈的刘叔敬柱着杖站在百户官厅前,在他身前是一大群沉默而愤怒的青壮年男子,也有一些五六十岁的老年男子,他们的脸色阴郁而沉默,既有愤怒,也有掩饰不住的惶恐和担心。
青壮年只有愤怒和决死一拼的决心,也有战胜敌人的信心,而老年人则多半会想起漳州血案,还有陈于泰这么多年来对兴化军和福州府一带的骚扰和残害,而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官府只能任由陈于泰嚣张,被岐山盗害的家破人亡的福建人不知道有多少,追昔过往,青壮男子们感觉自己现在有力量,被支持着,而老年人则在内心充斥着种种担心,这也并不算什么过错,年老之后,考虑事情总是容易往悲观方向走。
但就算是最悲观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南安侯府掌握的力量,远远比外人想象的要大的多。
刘叔敬接着道:“每家出一个壮丁,持弓箭,有矟持矟,无矟带刀,若矟刀都无,可带小刀,弓箭,半个时辰后我们从村口出,到海滩附近的官道前列阵。你们要记住我们百户的大旗,这都是在此前演练过多次,各人按自己的小旗站好队,跟随总旗,百户旗行走,最终在百户旗下列阵。到时候,弓手和长矟手,刀牌手,各有站队,尔等要记分清了,这几天每天都要如此演练,旁的事先不管了。”
众多青壮男子无不点头,刘百户咳了几声,脸上涌现上一抹潮红。
岛上的天气越来越炎热,瘟疫渐渐有扩大的迹象,不过由于使用的水源俱是清水,南安侯府的医官又多,倡导众人喝过滤后再烧开的净水,同时侯府在福建和浙江买了几万顶帐子,每家每户最少保证有两顶纹帐,另外每家都配给了熏蚊草,每天傍晚时分,整个南安到花溪,再到盐场一带,到处都是袅袅升起的青烟。
就算如此,感染时疫的人还是很多,此前在冬春季节的大规模开过于迅速,新建的宅邸附近总有未清理完成的灌木和小池塘,蚊虫到夏初时大幅度增加,此外还有老鼠,天气越热,病毒的传染似乎就会越来越迅速,医官陈长年每天都带着人到处主持防疫工作,减少隐患,将感染的人压制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但不可避免的,隔离所的人还是越来越多。
后来由于担心隔离所内交叉感染,南安侯府不得不在另外两处地方分别修筑了两座大型的医院,其实也是主要将感染时疫的人分别隔离开来。
有些黑色幽默的是,感染的医生也越来越多了。
在很多时候,早期感染的病人通过丸药或煎药治疗可以缓解病情,但很多人其实基本上是靠自己的体质。
刘叔敬就是其中一个,他身体反复烧,严重的时候喝药都会呕吐,但他最终还是挺了过来,和他一起入院的死了好几个,刘叔敬看到有人被搬抬出去焚烧时,心中反而越坚持,最终他成功的走了出来。
在刘叔敬宣布命令的时候,每个小旗和总旗都爆出嘈杂的应和声,青壮男子们已经携带了弓箭或刀矟,他们原本就在猎社或弓箭社内。
侯府不仅不禁止人们结社,相反还一直鼓励人们结社。
南安
侯府这几个月一直在从各处购买精良的兵器,军队淘汰下来的兵器,包括原本厢军的兵器,都逐渐分配给各百户的各社。
刘叔敬看看官厅之下,他的百户其实要是将十五到五十多的男子全部集合起来有过千男丁,每个百户差不多都是如此。
但少年和老年人的用处不是很大,少年会盲目热血上涌,老年人没有经验,而且精力和体力都衰减了。
奉召至百户军旗之下的有五百多名青壮男子,编成十一个总旗,刘叔敬负责提调所有的部下,平时在百户里的警备官和提刑官成为左右副百户,各领几个总旗,负责指挥百户的侧面两翼。
五百多人中,弓手占大多数,这也是魏人重弓箭的传统所致,三百多名弓手,刘叔敬将他们编成六个总旗,并没有和矟手,刀牌手混编。
所有人都没有甲胄,有几十人头上戴着铁盔,多半的人就是戴幞头或折上巾,但不管怎样,每个人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兵器,并没有青壮男子显露出畏怯的神情。
军队会正面迎敌,这是侯府文告已经确定的事情,如果南安侯府的府军不避战,很大可能敌军会从花溪港附近上岸。
这一片地方海滩平整,拥有完整的设施周全的港口,并且原本就是比较宽阔,平缓,拥有深水又没有暗礁,两侧还有山脉遮蔽台风,所以这就是天然的良港。
在另一个时空,大海盗们带着万余移民屯垦开拓台湾时,就是在这里先建立十寨基业,利用出海的溪流,在溪流四周开拓土地,在这里建造港口,这里原本就是一处相当不错的地方。
从海滩上岸,两侧俱是山峦,海天俱是纯净的蔚蓝色,往内里行进不远,便是大片的平原区域,这里也是东藩最大的平原区,几十条大小不一的溪流在这里流淌经过。
敌军在这里登陆,很快能顺着两侧展开,并且可以看到港口官道和环岛官道,再往前方就是几座大型的建筑,那是砖窑厂等工厂建筑,往南就是盐场,往北方就是南安侯府别院所在的区域。
这个方圆数十里的地方,有大片的建筑群,溯溪而上是成片的工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