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娇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院子门,无声一叹,“走吧,霜月。”
霜月吃着最后的一粒瓜子,正要问郁娇为什么叹息时,她眸光忽然一沉,抓了块泥块,往一处暗处用力砸去。
砰——
“哎哟——”一个妇人惊呼一声。
“谁在哪儿?”霜月大步走了上去,“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想找打?”
郁娇听出了那人的声音,“那是父亲身边的梅姨娘。”
霜月走到近前,将手里的灯笼举了举,只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妇人,正坐在一丛芍药花枝后揉着脚。
郁娇走到她的面前,眯着眼看着她,“梅姨娘,你怎么在这儿?”
梅姨娘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衫上的灰尘,笑道,“我带着丫头巡夜呢,这不是起风了吗?我觉得冷,让丫头先回去拿披风去了。我才走到这儿,脚上忽然一痛,我就跌倒了。”
郁娇往四周看了看,眸光微缩,说道,“这个地方,是我娘长宁郡主的住处,我记得,老爷曾有吩咐,没有他的准许,府里的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梅姨娘怎么来了这里?”
梅姨娘讪讪一笑,“我的侍女拿走了灯笼,我天黑看不清路,走叉道了,哦,四小姐怎么来了这里?”
郁娇一笑,“老爷虽说不准外人来,但没说不准我来,我是郡主的女儿,来静园前站一站,想一想亲娘,有何不可?倒是姨娘你……”
梅姨娘迎上郁娇似笑非笑的目光,身子不由得一缩。
“梅姨娘不是误闯吧?”郁娇指着梅姨娘身侧,那散落的一地芍药花瓣,笑道,“姨娘在这里站了多时了?是在监视我吗?”
梅姨娘吓了一大跳,慌忙摆手,“四小姐,没有的事。”
郁娇一笑,“姨娘紧张什么呢?这里,只有我知,我的侍女知,再没有其他人看见。”
梅姨娘脸色微变,凝眸看着郁娇,不晓得郁娇拦着她,要干什么。
而且,她刚才不是崴了脚,是被郁娇的侍女用东西砸倒了。
显然,郁娇知道,她站在这里了。
被人拿了把柄,当场抓住,她不敢太放肆。
“四小姐是个和善的人,不会到老爷那儿说我吧?我们平时的关系,也不差呀?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四小姐的坏话呢!当初锦夫人欺负四小姐时,我还在老爷的面前,帮四小姐说过话,还骂过锦夫人呢。”梅姨娘开始套近乎,陪着笑脸说道。
郁娇却笑道,“我不会跟老爷说的,不过呢,姨娘来到静园前窥视静园的事,我会一直记着。”
梅姨娘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郁娇见她怕了,微微一笑,“也只是记着而已,姨娘不必担心,时辰不早了,我要回翠玉轩了。姨娘不走吗?”
“啊?啊,走走走——”梅姨娘见郁娇不再为难她,心中一松,大步往路中间走来。
郁娇和她走了一小段路,两人便分开了,各走各路,各回各的的住处。
霜月往梅姨娘离开的方向看去一眼,不解地问着郁娇,“小姐,为什么饶过那梅姨娘?她那样子,分明是在窥伺静园嘛。”
郁娇一笑,“我知道,不过呢,这妇人对于我来说,还有些用处,罚了她,她会记恨着我。还不如抓着她的把柄,用以威胁一下,让她替我办事。我得想办法,让她带我去一趟丰台县。她管着府里的帐本,有机会出府查帐。”
霜月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的。”
……
郁娇没有罚梅姨娘。
梅姨娘以为是郁娇年纪小,不敢罚她。必竟,自己是郁文才目前最宠的女人,又代替着锦夫人管着府里的中馈,郁娇屋里的丫头们拿的月银钱,还得靠她下来,她想涨个几十文,或是扣个几十文,是有着绝对的权利。
梅姨娘这么一想,心中不担忧了,脚步轻松往前走。
可是呢,她才走出十几步,就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月色下,这人身型瘦长,背剪着手,脸上浮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梅姨娘身子一僵,“大……大少爷?”
“这条路的前方,是通往长宁郡主的去处吧?”郁人志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个转着手上的一个扳指,“你去那里做什么?”
梅姨娘讪笑道,“没做什么,我这不走迷路了吗?正往回走呢!”
“你少来!”郁人志冷笑,“你骗得了郁娇,还能骗得过本少爷?你不止一次的来这里吧?说,想干什么?”
梅姨娘眸光一沉,这个郁人志,怎么知道她不止一次来这里?是侍女透出的风声?
梅姨娘扭了下腰身,露着媚笑朝郁人志走过去,“大少爷,你听我说……”
“给本少爷站住!你这种货色,本少爷不喜欢近看!”郁人志厌恶得皱眉。
梅姨娘气得脸色铁青,她这种货色?她这种货色怎么啦?不偷不抢,比他娘锦夫人强多了。
锦夫人年轻时,身为一个大姑娘,居然去爬郁文才的床!
她虽然是妾,却是好人家的女儿,要不是父亲死,家里穷,她才不会做妾呢!
“那么,大少爷拦着我做什么?这大晚上的,也不怕府里人看见,说闲话?”梅姨娘继续媚笑,她的年纪比郁人志要年轻,她就不信,这个郁人志会不动心。
郁人志冷笑,“那也看你值不值!”他拂了下袖子,“我给你一个差事,你办好了呢,你私自来这里的事,我就不告诉父亲了,否则——,哼,一切按规矩办事。”
梅姨娘气得气息一沉,这个郁人志,敢威胁她?
可是,她只是个妾,对方是府里的大少爷,将来是要继承家产的。要是郁文才哪一天在她前头死了,郁人志心情好,留下她,给碗饭吃,恼恨她了,会将她卖去做老妈子。
她忍着怒火道,“大少爷有何吩咐,请说吧。”
梅姨娘拢了拢袖子,站在原地,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郁人志道,“你呢,想个办法,将郁娇带去丰台县。时间嘛,当然是越快越好。”
梅姨娘眯了下眼,失笑道,“我一个姨娘,哪有机会出府?”
郁人志笑道,“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本少爷这点法子还是有的,你只要在祖母或是父亲话派你去丰台县时,认真点头同意就好,另外呢,你再说,需要找个帮手协助。你就提出,带郁娇前去最好。”
梅姨娘知道,锦夫人的儿女们,都不喜欢郁娇呢,一个个都想着法子算计着她。
这大少爷,又想到什么办法,来整制郁娇了吧?
想到刚才那郁娇傲慢的神情,梅姨娘心中莫名的不喜欢郁娇了。
“好。我答应你。”梅姨娘点了点头。
郁娇和郁人志相比,她还是要怕郁人志多一些。
“就这么说定了,”郁人志说完,转身走了。
梅姨娘往身后静园方向看去一眼,眸光冷凝,快步离开了这里。
郁娇见长宁?
长宁不是疯了吗?
一个疯子,有什么好见的?
梅姨娘想着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可是呢,她想不明白。
……
郁娇回到翠玉轩。
桃枝和柳叶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洗浴水。
等郁娇在浴房洗浴好,穿着晨衣出来时,却见屋子中多了个不速之客。
一身夜行衣,身上沾着夜色凉意的男子,长身而立,静静站在她的梳妆台前,看着一副画。
郁娇眨眨眼,“楚誉?”
楚誉没抬头,只“嗯”了一声。
“你怎么又来了?”郁娇头疼了。长宁郡主刚才还叮嘱她,不得跟楚誉来往。
楚誉抬头,冷冷看着郁娇,“我要是不来,还不知会生什么事呢。”
郁娇看了他一眼,冷嗤一声,“能生什么事?日子天天平静地过着。”
“这是什么?”楚誉将手中的画抖了抖,皱眉看她,“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郁娇黑着脸,“一副画而已。”那是景昀的画,她刚回府时,在府门口遇上景昀的小厮,小厮递给她,她不好当面扔,就随手拿进翠玉轩来了。
一时忘记了处理。
她又一想,不过是一副画而已,连一副画也斤斤计较,她未免太冷情。
楚誉扬了扬眉,三两下将画揉碎了,朝她缓缓走过去,“一副画也不行,本王觉得,有必要立立誉亲王府的规矩了。”
郁娇只愣了片刻,就被他抵在了床架上。
“你想干什么?”郁娇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