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头,烈日当头照着。
夏日的蝉,不知藏在哪株树上,不知疲倦的叫着,叫得人昏昏入睡。
赤焰几个,也藏到了阴凉处。
霜月趴在园中树下的石桌旁,嘴里咬着一根草茎,无聊地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
楚誉在郁娇的卧房中,所以,基本没她什么事了。
吃了药,又换了药,郁娇穿着浅荷色的家常衣,随意挽着髻,侧躺在窗边的凉椅上,听着楚誉说着庄子里的事情。
她本来想睡午觉来着,因为中午吃了太多的肉,外头又热,且她又受着伤,不宜多走动,楚誉担心她积食了,不准她睡,便陪她坐在屋中,没话找话的,说起了闲话。
用来打时间。
三王目前的情况,两位王世子的情况,以及郁文才的情况,丰台县令的情况,他一一说了。
窗子上糊着碧玉色的纱窗,凉风从纱眼里透进来,屋中阴凉阴凉的。
“皇上会不会罚你?”郁娇比较担心这件事,眨着大眼睛,问着楚誉。
楚誉微微一笑,“如果是以前,他会罚我,不过,安王出事了,他就不会了。”
“哦?”郁娇坐正了身子,眨眨眼,“他是想,让你对付安王?”
楚誉冷笑,“我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棋子,之前呢,是拿我暗中牵制安王,现在,会光明正大地要我对付安王!”
郁娇想到一件事,“如果是这样,他应该不会叫你去西川的崇州了吧?安王的势力,可不在西南的西川,在西北。”
楚誉正坐在郁娇对面的桌边喝茶,听到郁娇这么担心他会继续去西川的崇州,放下茶盏,莞尔一笑。
“娇娇不希望我去崇州?”
郁娇睇他一眼,“当然了。苏家有没有叛乱,谁又知道?再说了,那儿的土司也不是好惹的,我担心你半路上遇上了不讲理的土司,拦着你给你为难。”
“也是啊,听说那儿女土司比较多。那儿的风俗是一女多夫,有钱有地位的女人,可以娶多个男人,要是我被劫走了,可大大不妙。我又长得这么好看。”
说着,他十分忧心地摸摸自己的脸。
郁娇:“……”
楚誉揉着额头,叹了一声,“我被人抢走做王夫去了,你可怎么办?”
郁娇咬着细白的牙齿,冷笑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楚誉道,“你就任由我被别的女人抢走?”
郁娇冷笑,“怎么可能?你将我看遍了,摸遍了,到末了,你跟了别的女人,那我算什么?当然是抢回来了。”
楚誉微笑,“娇娇霸气!”
“再将你打一顿!”
楚誉:“……”
“长得太招蜂引蝶就是罪!”
楚誉抹脸,“娇娇,我长得……不算招蜂引蝶吧?我是说,有些女土司,只要是男人就抢,不管高矮胖瘦。因为那儿缺男人。”
郁娇眯了下眼。
她担心楚誉被抢,那是个笑话。
她相信,楚誉心中有她,也不会任由别的女人去抢他,他也有本事,不让别人抢到他。
她是担心,楚誉离开京城后,天高皇帝远的,安王追去会对他下杀手。
那时,他呼救都没有人相救。
楚誉见她皱起了眉尖,以为她担心他被人抢走了,便笑道,“放心,娇娇,没有人,敢从你的手里,将我抢走。”
郁娇回过神来,眯着眼看他,“什么意思?”
“拿着。”楚誉从袖中取出一物,塞到郁娇的手里,“谁人敢抢?”
明黄色的卷轴。
背面,用彩线绣着龙。
圣旨!
“圣旨?”郁娇看了眼手里的卷轴,眯着眼问楚誉,“写了什么?”
楚誉的脸上不见怒,只见笑,诡异得很。
而且,不是那种敷衍的微笑,而是自肺腑的笑容,显然,心情很好。
“自己看。”楚誉眉眼含笑。
“真是个怪人。”郁娇扯了下唇角,揶揄着看他,“皇上奖励你了?不过,你也不缺钱,不缺地,不缺人,他能奖励你什么?即便是奖励给你了,你又稀罕么?你可什么都不缺。”
“我缺一个王妃。”
郁娇一怔,忙低头看手里的卷轴,原来,这是一份赐婚的圣旨。
而且,极为大方的说明了,婚期由楚誉来定。
正德帝良心大现了?这么大方?
不过呢,她现在被赐婚一事惊得满脑子里都是楚誉的名字,并没有想,这背后,有什么古怪。
楚誉楚誉楚誉楚誉楚誉——
郁娇的心,开始狂乱地跳起来。
虽然,楚誉一直说,这辈子非她不娶了,她也决定,这辈子非他不嫁了,早已做好了随时嫁给他的准备,但是——
乍一看到赐婚的圣旨上,将她和楚誉的名字写在了一块,她的耳根还是马上一热,心头乱跳,呼吸也乱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郁娇将圣旨摔到他的怀里,扭过身去,红着脸道,“容我准备准备。”
前一世,她得知了同裴元志的婚期,并没有紧张过,而是平平静静地心情。
现在想想,那并不是不慌,不恐婚,而是,爱得不深吧?她只是去完成任务一样,去嫁人。
嫁一个救了她命的人。
因为救了她一命,迫于礼教,她不得不喜欢,不得不嫁。
否则,会被世人戳着脊梁骨骂,骂她忘恩负义。
她要表现得贤惠,所以,处处表现着,她十分的喜欢裴元志。
穿粉衣,试着喜欢桃花,将园子的名字,改成与桃花有关的名字。
告诉世人,林婉音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再加上,景氏早亡,身边多了个关心的男子,林婉音感激之下,也试着去喜欢了。因为,林婉音十分渴望父亲和母亲坚贞不渝的爱情。
她希望,她的努力,换来裴元志的爱。
可事实上,那不过是个笑话。
而这一世不同了,她是嫁一个她真正喜欢的人,愿意共赴生死,共偿人间酸甜苦辣。
楚誉欢喜,她也心情大好。
楚誉悲伤,她也会心情沮丧。
有暗器要击伤楚誉时,她觉得,天都要塌了,宁可她死,她也不要楚誉死。
楚誉望着她绯红的脸颊,不禁莞尔一笑。
他凑过去,搂着郁娇的腰身,说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嫁妆什么的,都不必去操心,我会替你准备着。”
“……”
“你只需好好养伤,到了那天,坐上喜轿进誉亲王府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