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抬起手,挥灭了床侧小几上的蜡烛。
扯开衣带,上了石床。
后间的石屋中没有窗户,加上蜡烛也灭了,整个屋子里,昏暗一片。
只依稀看得到,哪儿是床,模糊看得到,床上躺了个人儿。
因为着烧,李媛感到极不舒服,一直轻声地哼哼着,呼吸声时轻时重。
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那声音似一只手,在挠着他的心头,缱绻反复。
听着熟悉的声音,墨离心头压抑多年的怨恨与思念,只想一泄而快,呼吸也越急促起来。
他摸索了一会儿,准确地找到了李媛的身子。
又摸索着,将她身上的障碍物,全都扯掉了。
又摸索着,感知着她的身体,是多了几分肉,还是瘦了几分。
腰身还是当年那样纤细,两手合拢,勉强一握,只有下巴比当年尖了些,这会儿他搂着她时,她的下巴戳到他的胸口上,微微有些疼。
这是记忆中的身子,记忆中的气息,魂牵梦绕多年的人,如今全成了真实。
当两人肌肤挨近,他紧张得全身颤抖。
“阿媛,阿媛……”墨离忍着悲伤,用记忆中的动作,一点一点地侵占着她。
他的阿媛。
为什么他们成了这般敌对的两人?
他们当初,明明是彼此相爱的两人。
他们两小无猜,他们心中只有彼此。
当年和她在一起的种种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他脑海。
李家和路家的祖籍,都不在京城,他们是镇江人氏,住同一个乡。
因为都是乡中的富户,两家时有来往。
李太师年轻时四处游历,遇上了同样出宫游历的先皇,先皇赏识青年李太师的才学,被举荐进京做官。
而他的父亲从幼年时起,身子一直不好,没法出远门。
李太师靠自己的博学多才,从此在京城占住了脚。他们路家,依旧只是个稍稍有些钱的乡下富户。
后来,李太师回乡祭祖时,带着六岁左右的李媛一同回了镇江。
乡里唱台戏时,他们相遇了。
那时是春天,杜鹃花开得满山遍野都是。她穿一身红衣,似一朵初开的杜鹃花,娇俏可爱。
眼睛似夜空星子,璀璨有神。
他从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没想到那一瞧,引得李媛朝他走来,不讲理地怒问,“谁准许你一直看我的?臭小子!”
“没谁,是我自己想看你的。”他比李媛大三岁,已经知道男女有别,见到女孩子,会心跳脸红。
当时他心说,男孩子喜欢女孩子,才会一直看啊,这个傻丫头居然这么问他。
真是蠢得可以。
李媛马上冷笑,“我娘说,女孩子的脸,只能让自己夫君看,你又不是我夫君,不许看,给我马上闭眼!”
说着,她还恼恨地踮起脚来,伸手狠狠地拧了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道,“臭小子,这是对你的惩罚,下回再这么无礼的看我,我会拿刀割了你的耳朵。哼,我说到做到!”
“好好好,不看不看,你快松手,我走开就是了。”
她松了手,他捂着被拧疼的耳朵,慌忙跑走了。
身后却传来她咯咯咯的笑声。
十分的欢快。
第二天,李太师带着全家人,到路家做客。
他才知道,前一天在乡里集镇的戏台那儿,见到的刁蛮红衣小姑娘,原来是李太师的独女。
想到自己被拧疼的耳朵,他再不敢看她,更不敢见她,将自己躲进后花园里闷头看书。
父母派人找他出去见客人,他也不去。
满以为可以躲过她,哪知,胆大难缠的她,找到后花园去了。
“我是鬼吗?你躲我做什么?”李媛像只灵巧的雀儿一样,跳到他的面前,背着手,踮起脚,看着他。
她有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因为生气,一边的唇角微微斜勾。
唇瓣绯红,似那雪地里的,一片红梅花瓣。
生气的样子,不讨厌,反而显得更加的……有趣。
他可不敢笑,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怕……我又当不了你的夫君,忍不住又看你,那可真是罪过。你将来的夫君会生气的。”
李媛却道,“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我了。”
他当时一愣,“什么叫做,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你?”
“因为,我决定嫁给你了。”小姑娘昂着头,朗朗说道。
他以为她是孩子气的说着话,当时只笑了笑,没当回事。
必竟那时候,她也只有六岁左右的年纪,哪里懂得夫妻是什么意思?
哪想到,之后的日子里,她总说,她长大就嫁给他,他想怎么看她,就怎么看她。
虽然,她跟着李太师在京城定居,但是每年春天祭祖的时候,她都会回到镇江的老宅,而且必会住上小半年再回京城。
那些日子里,她会时常来路家找他。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一过便是八年多。
她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李太师的官,越做越大,是当时先皇跟前的红人。
路家却一直停步不前,在镇江的一个乡里,算是富,但跟京城豪门李家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父母时常叹道,他和她没有未来。
他是乡绅的儿子,她是太师的独女,是真正的豪门千金小姐。
除非,他也做官,谋一个配得上她身份的官。
可是他又不想靠李太师得到官职,他想靠自己的能力跻身京城官场。
谁知,一试落榜。
这更让他觉得,他和她没有未来了。
但李媛仿似看出了他的心事,书信从京城一封一封地送到镇江。
她说她此生,非他不嫁。
除非她死。
这可太义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