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这样说,太后似信非信的从嘴里咬出四个字:“但愿如此。”说着,脸色冷然的看向卫元则,“卫世子,走吧!”
“是!”
……
祥云庵
夜雪骤降,打在窗户纸上簌簌作响,庵内一片宁静。
房脊上有个身披黑色斗逢的人影一动不动的蛰伏在那里,很快,就跳了下来,他轻功卓绝,落地无声。
趁着飞雪的掩映,一拐弯,进入一间庵堂的后门,然后便消失不见。
庵堂内,一位老尼正盘腿坐于蒲团上,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嘴里默念佛经。
感觉有人走了进来,她身体未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想不到卫家人竟然将你藏在这里?”来的人声音冰冷,“马若铃,你早就该死了!”
“你母亲在我面前尚且叫我一声姐姐,论理你该叫我一声母亲。”她没有丝毫畏惧,放下木鱼,缓缓转过身,沉静的双眼直视着他,说道,“萧忆越,你当真是大逆不道。”
沈遥冷笑了两声:“我大逆不道,还是你甘愿做个缩头乌龟,缩在这庵堂里了此残生,你不要忘了,赢国是怎么亡的,父亲又是怎么死的?”
逸慧师太捻住拂珠的手停住了,悲痛的哀叹一声:“国破家亡,我一介妇人又能如何?”
“就算你什么都不能做,你也不该成为卫家的犬牙!”
“萧忆越,不要忘了,是你先派人来杀我的,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我一个大活人。”
他冷嗤一声道:“枉你念了这么多年的经,连生死都看不透,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尔。”
若不是知道当初救走逸慧师太的是人卫元极,他也无需亲自来结果她的性命,虞凤莲是烈焰门的顶级杀手,却在刺杀逸慧师太时被卫元极打成重伤,这一次,明知是踏入了虎穴,可是他不得亲自前来。
只要马若铃一死,便没有人再能证明他的身份,他真是后悔,当初顾念了母亲对父亲的承诺,一直没有下手除掉马若铃。
那一晚,有人故意假扮成高云溪,来套他的话,很显然,那些人是有备而来的,否则,来人不可能知道的那样清楚,他甚至怀疑他身份泄露跟马芳铃有关。
他深深的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危机,所以终于下定决心要除掉这个祸害,只可惜虞凤莲行动失败,这更加激起了他迫不及待想要除掉马若铃的心,他寻了马若铃多日,今日终于有了她的消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只要没有了这个人证,他就有反戈一击的机会,让太后相信,他只是被皇上和卫家联手设局陷害了。
“在世上有几人能看透生死?”说着,逸慧师太静静的站了起来,看着他,眸光闪过一丝悲悯之色,叹道,“罢了,我跟你争论这些有什么意思,其实,你……不该来找我的。”
“怪只怪你不该知道的太多。”
“唉——”她又是哀声一叹,“小越啊小越,你可知道你这一趟来一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
“就算是地狱我也要踏入。”
“你可真像你的母亲,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说完,她转眸朝着窗外漆黑飘雪的夜看了一眼,喃喃叹道,“铮哥,你不要怪我。”
“你……什么意思?”
忽然,他怔了一下,背后忽然升起一种阴寒的冷意,直觉告诉他,黑暗中似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笼罩。
“从你踏入这间庵堂起,你就已经中毒了。”
“……”
“若不信,你提一口气试试。”
“……”
他一提气,这才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锥痛,下意识的,他捂住了胸口,这种疼痛的感觉让他气息不匀,他这才知道这虎潭虎穴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危险。
他恨得咬牙:“佛门重地,想不到你竟敢在佛主面前玩这种卑劣的伎俩。”
“阿弥陀佛!”
逸慧师太悲凉的转眸看了一眼宝相庄严,一双慈眼视众生的观音佛像,嘴里又默默念了几句经。
忽然,脖子上一凉,沈遥手上寒光湛湛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晦暗烛火下,他的脸如厉鬼般阴戾,一双眼睛睁的红,像是两簇鬼火森森,杀气毕现。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刀锋一横,只瞬间就要割断她的咽喉,只听到“叮”的一声,从暗处飞来一把匕,又快又狠又准的击在他的腕上,他腕上一痛,刀随之脱落。
“谁?”
他转头一看,就看见从屋外冲进来一群侍卫,随着是侍卫走进来的是卫元则,卫元则之后还有一个人。
当他看到那个人时,瞳孔瞬间放大,就在刚刚,他知道自己中了毒,但也有把握可以杀了逸慧师太再逃离现场,可是现在对于他而言,杀了逸慧师太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太后。
竟然是太后。
他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太后会在这大雪夜跑到这小小庵堂来,还和卫元则一起来,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近日,长陵城到处都在传言他沈遥是赢国人,为此,太后威名受损,令她对卫元则深恶痛绝。
终究是他太过轻敌了,这不可能的事情已经生,一切都晚了,怪道刚刚逸慧师太说他不该来,他们早就布下了弥天大网只等他钻进来。
这一刻,他脸色灰败如土,双目震愕的看着太后,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胸口处的疼痛更加明显,他几乎就要窒息。
太后走过来,先是深深失望的盯了他一眼,然后就是巨大的愤怒,一双眼睛闪着冷冽如冰的寒气,怒声道:“沈遥,想不到你真是赢国人!”
说着,她转眸看了一眼退避到角落处的逸慧师太,她在看向逸慧师太的时候,逸慧师太也在看着她。
四眸相对,经年流转。
只是一刹那,便认出彼此。
逸慧师太的瞳仁随之慢慢放大,好似跌入了久远的过去,她以为今天只是诱捕沈遥的局,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来,她竟然会来?
想着,她竟再也没有和她对视的勇气,想要躲闪她的眸光似的,默默的垂下了头。
沈遥挺身站在那里:“我也想不到太后竟会与皮谋皮,你可知道卫家意在辅助皇上夺了你手中的权利!”
“这点不用你提醒,哀家比谁都清楚,可这是哀家和皇帝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逆贼来置喙!”在逸慧师太垂头的瞬间,太后也收回了目光,说完,冷袖一挥,吩咐人先将逸慧师太带了下去,逸慧师太离开时,经过她的身边,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势和迫人的寒意。
她,是成国太后,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和若若一起,跟在她屁股后头叫姐姐的小庄了。
想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沈遥,心里泛起苦涩难言的意味。
忽听太后又喝道,“来人啦!还不给哀家将这个逆贼拿下!”
沈遥自知插翅难逃,不如先擒了太后再说,量他卫元则也不敢公然不顾太后的性命,打定主意,他立在那里动也不动,当大内高手一起冲上来的时候,他忽然一个腾空跃起,顺势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银光一闪,刀锋凛凛朝着卫元则疾刺而来。
卫元极大喝一声:“保护太后!”
说完,迅速朝着太后的反方向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就是害怕他们的打斗会伤到太后。
手一反转,从腰间拔出一枚长剑,风行电掣直接迎向沈遥。
忽然,沈遥冷笑一声,飞出手中匕,疾如闪电,带着凛冽的刚劲,袭向卫元则的眉心,就在卫元则挥剑来挡时,沈遥突然调转了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太后的方向袭去。
不仅卫元则,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没有想到沈遥在中毒之后还能有这样快的速度和反应力,原来他是声东击西,想要对付的目标根本不是卫元则,而是太后。
“嘭嘭”两声,沈遥以诡异的身形和速度飞脚踹倒两名近身保护太后的侍卫,手呈鹰爪,五指张开锁上了太后的咽喉。
太后只感觉喉间一痛,顿时惊的心突地猛跳,只是她是常年浸淫权势之颠的人,即使在生死关头,虽然心里害怕,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退下,你们全都给我退下,否则我要了太后的命!”
穷途之末,除了拿太后做人质,他没有退路,只要他能离开,他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太师之位虽然保不住了,可是他还有血影门,血影门的势力遍布长陵,他不会就这样轻易认输。
所有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卫元则冷喝道:“沈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太后?”
沈遥盯着卫元则,像是轻轻冷笑了一声,声音里带阴魅的蛊惑:“卫元则,难道不是你故意把太后送到我手上的?”
“……”
太后听了,心里猛地一个激灵,没有说话,而是满眼怀疑的盯向卫元则。
卫元则察觉到太后投来的怀疑眸光,冷声道;“太后何等英明,怎可能受你这等小人挑唆,沈遥,你赶紧放了太后……”
“……呵呵,卫元则,你可真是个虚伪透顶的家伙,明明盼着太后死,还做出这么一副忠心护驾的样子给谁看?”沈遥立刻阴笑着截断了卫元则的话,又一字一字道,“如果太后死了,你和你的主子就再也不用受到她的钳制了,这不真是你们所期盼的吗?”
听到沈遥的话,卫元则的心中闪过一瞬间的犹豫,他说的没有错,如果太后死了,他和皇上就不需要再殚精竭虑的想着要如何从太后的手中夺回皇权了。
可是,沈遥根本不会有这么好心,他这么说就是想要挑拨离间,利用太后对他和皇上的不满激起更大的矛盾,不管他心里有没有真的盼着太后死,身为臣子,他也不可能在众目之下弃太后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