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派旁人了,阿凉跟我来了,反正我要留下来在这里照顾你两天,阿凉总不能在外面一直等着,我让她给她带个信。”
“如此甚好。”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洛樱怕她累着,就哄着她先睡下了,谈了这半天,云安楠也没有说清楚她是怎么来到莲月教的,更没有说清楚她的武功为什么会在陡然之间暴增,她不忍心再深问她,只能暂且将疑惑搁置在心。
就这样,洛樱让阿凉先下了山,自己留在莲月教陪了云安楠两天,这两天,云安楠的身体又恢复了一些,不过话很少,两天所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及洛樱来的那阵子多。
到了第三天早上,洛樱不得不走了,打开屋门一看,却见漫天的飞雪,如羽毛一般纷扬而下,她甚至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因为下山要经过绝壁,这样恶劣的天气她自然是走不了,唯有等到雪停。
仿佛上天在跟她故意作对似的,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天,竟然连一点停息的意思都没有,洛樱心里开始焦虑了,她久久不能归去,裳儿和阿凉他们一定担心的要死,幸亏阿凉临走前,她叮嘱过她归期未定,要看看云安楠身体恢复的情况如何,否则,她真怕她和十一他们找上山来。
阿凉那里还好,可是大哥,这么多天,她都没有去看大哥,大哥一定也很想她。
日盼夜盼,三天之后风雪终于停了,因为停的时候天快黑了,这么寒冻的天气天黑下山很危险,所以洛樱不得不选择第二天一早出。
这几天,她时常能见到莲月教教主,两个人见面时也会说话,莲月教教主虽然总给人一种阴气逼人的样子,但对她始终是温和有礼的,洛樱心里的那点戒备和不安也渐渐放松了。
想到明儿一早就要离开了,洛樱用过晚饭就去了教主那里辞行,他正好待在书房里。
他整个人看不上去不仅给人阴冷之感,就连他的书房也给人带来相同的感觉,所有的布置都偏阴冷的色调,哪怕里面正燃烧着炭火,站在那里,也会不由自主的让人有种想要抖的感觉。
进去时,圣姑也在那里,见她去了,圣姑就告辞了,经过洛樱面前时,像是冷笑了一声,洛樱并不多在意,反正这个圣姑每次见到她都是这样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她也习惯了。
她走上前,客气的对着教主道:“这些日子多谢教主的款待,明儿一早我就要走了,教主的大恩大德,洛樱铭记在心,若他日有用得着我洛樱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了她的话,他拿住书本的手指颤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抬起眼皮看着她,漆黑的眼睛被书案上的烛火照得阴暗不明,看了她一会儿,勉强从唇边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不走,行吗?”
“……”洛樱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近乎请求的语气跟她说过话,她怔了一下,摇摇头道,“出来这么多天,再不回去,家里人该担心坏了。”
“你刚刚不是说要为我赴汤蹈火吗?”他缓缓的凝起了眉头,面具之下的脸变得阴沉起来,看着洛樱的眼神也变得阴鸷邪冷,幽幽又道,“我要你留下来你却不肯,可见你说的并不是真心话。”
洛樱被他看的心中悸,明明今天早上跟他说话时,他的情绪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难道是因为她要离开?
她正想着,他已经放下书,朝着她走了过来,下一刻,他的双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我不准你离开!”
“教主,你放开我,你怎么了?”
刚刚被屋子里的薰香所遮,洛樱还没闻出来,这一下两个人站的如此近,她从身上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挣扎着想要逃离,全身好像被死死禁锢了,她根本动弹不得,抬头对上他漆黑无光的眼睛,他的眼睛如鬼魅一般阴谲,瞳仁里还跳跃着如鬼火般的光。
这种眼神与过去都不相同,于阴冷之中又夹杂了一种异样的……情欲……
对……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情欲。
刹时间,那种好不容易才消失的恐惧感觉又全部涌了上来。
“你没有家,你只有我。”
看到她吓坏的样子,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可是是她主动找过来招惹他的,上天又注定让她留下,他就不想再让她走。
哪怕将她囚禁,他也要将她留下来,因为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在他吸食云安楠鲜血的时候,他以为她的血可以让他魂魄归一,可是他忽视了云安楠身体里封印的神力,他对云安楠血液的予取予求,在无意间,唤醒了她体内的神力,让她冲破了封印,所以她才会突然恢复了记忆,武功也在一夕之间暴涨。
他将她救了回来,可惜因为她提前解了封印,又加上她被人狠狠刺了一剑,致使身体大损,如果他再强行吸食她的血液,那她一定会死。
他不能让她死了,他还需要她为他召唤凶兽火璃。
原以为下一个血月之夜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可是这两日天现异像,下一个血月之夜应该就在这两天。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他们已经拜过天地,她就是他的妻子,他对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我只有你,我为什么只有你?”看到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坚定执着,好像已经认识了她很久的样子,她心里的惊恐变成好奇,她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眉心开始烫,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头开始变得疼了起来。
他伸出手指,在她额心轻轻触摸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让她滚烫的眉心凉了下去:“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你的身上有我留下的烙印。”
她骇的脸色白,冷汗涔涔,一字一字问道:“你是谁?”
“长清……”这一声低回而呢喃,像是凝聚了万千情愫的呼唤,幽幽的传入她的耳中,“我是你的夫君。”
“……”
“那一晚,血月之夜,你我对着血月立下誓言,结为夫妻。”
“……”
她震惊的无所不已,几乎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好奇,就这样惊愕万分的看着他的眼睛。
原来那不是一场噩梦,她当真跟莲月教教主结为了夫妻,他唤她一声长清,他知道她是谁,还有他说的烙印,是不是那晚她看到在眉心绽放的血莲?
怪道自己会害怕他,原来他早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所有,还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连她和他成了亲,她都不知道。
他是谁?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伸出颤抖的手指摸向他脸上的面具,想要解下来看清楚他的样子。
他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看着,眼睛里带着异样的温暖,他表面的平静却掩鉓不住内心的紊乱,呼吸都不匀了。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面具时,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教主,不好了,卫元极带着人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元极……”
仿佛在漆黑的夜中看到了光明,她心中一喜,自然而然而唤出了他的名字。
这声亲昵的呼唤在瞬间刺痛了教主的心,他的眼睛再度陷进黑暗,纯粹的连一丝丝光亮都没有。
他一下子握住她的右手腕,倾过身来,高大的身体将她完全笼罩,双目凝视着她的眼睛,凉幽幽的问道:“怎么,一听到他的名字,你就恨不能马上飞到他的身边了?”
靠的太近,他嘴里的酒气扑在她的脸上,吸入她的鼻子,她不自觉的挥了一下左手,这样的动作更加触怒了他,他握住她的手狠狠加重的力道,她感觉一阵疼痛,这种疼痛让她清醒。
既然她的身份已在他的面前撕破,虽然还能知道他是谁,她反而没有先前的恐惧了,她对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没有回答,继续逼问她:“你爱上了卫元极,是不是?”
“……”
她愣住了。
她爱上他了吗?不,她不能爱上他,她要等星辰平安归来。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许你爱上别人。”他的眼睛里像是燃了火焰,突然俯身就摄住了她唇,像是在惩罚她一样,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啃噬。
“……唔。”
他满嘴的酒味传递到了她的嘴里,她羞愤交加,拼命的想要推开他,她刚触到他的胸膛,他突然放开了她,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清冷的唇擦过她的耳朵,低低问道:“他是不是这样吻过你?”
“……”
洛樱脸色一红,这个人竟然赤果果的问她这样的话,他凭什么,就算他救过她,救过所有人,他也不能这样待她。
见她不说话,他更加恼怒,一只手一下子捏住了下巴,下的手也很重,几乎要捏碎她的下颌骨:“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洛樱咬牙忍住疼,冷冷的说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很好。”他残忍一笑,“既然是你和他之间的事,那我便允许你去见他,你和他做个了断。”
“你救了我,可是你不能左右我。”
“哦?”他笑的更加残忍,眼神也更加的冷,“我可以救你大哥,也可以杀了他,我可以救了云安楠,也一样可以杀了他,我甚至可以马上就杀了卫元极,难道这些人你都不在乎?”
“……”
洛樱的心陡然一凉,她这才惊恐的现,她已经在无形之中慢慢的被他控制住了。
可是他真的是卫元极的对手吗?他们两人从未对战过,他的武功虽然极高,但也未必能轻易的就杀了卫元极,他为什么说的如此肯定。
卫元极虽然在和萧玉心的对局中受了伤,还中了毒,可是经历这段时间的修养,再加上他送他的圣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凭他的武功,难道他在教主的面前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吗?
他不应该只是吓唬她而已,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她颤着声音问道:“你何以肯定自己能马上杀了卫元极,是不是……你给他的圣……圣水有问题?”
他笑了笑:“是,圣水既可救人性命,也可以要了人的性命。”顿一顿又道,“不过,只要你肯听话,我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你这么聪明,知道我想怎样。”他伸手轻轻在她的心口点了一下,“你的这里只能装着我,哪怕……你做不到,也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永远都不要让我知道。”
“……”
“你,想好了吗?”
“……”
“想好了,我就可以带你去见他了。”
“我……”意识到他想要她做什么,她浑身一颤,脸色立刻变得惨白,狠狠的又咬了一下牙,无奈的点点头,“想好了。”
……
漆黑的夜,天空一颗星子也没有,深山处仿佛还能听到野狼的嚎叫,卫元极踏着弯弯绕绕的山间小路而来,小路上铺盖着厚厚的积雪,脚踏积雪,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虽然穿得是上好的鹿皮靴,在刚刚混乱的时候被剑划破了,他的脚底已然全湿。
双眼被蒙着,即使不蒙,这样漆黑的夜,他也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这几天,他一直疯的找她,直到将刀架在了阿凉的脖子上,她才说她们来莲月教找了云安楠。
想到莲月教教主曾经救过他和洛樱的性命,他想教主肯定不会伤害洛樱,本想着等风雪停了再来接她,可是也不知怎么了,他在家里越等越不安。
当初,他给了他圣水,他一直不敢用,只到等师叔那里有了消息,他才知道原来师叔当真和莲月教教主有交情,而且还是很深厚的交情,所以他才敢放心服用。
圣水,当真是灵丹妙药。
他还想自己是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了,但同时,他还是觉得这个莲月教教主身上潜在着某种未知的神秘,这种未知的神秘会给他带来一种危机感。
等了几天,风雪不停,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冒着风雪上来了,他不认识路,所以让阿凉带路,正好阿凉和十一他们也等急了,所以大家一起上了山,谁知一上山莲月教的人不给他们进,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当她一眼看到他时,眼睛里闪过刹那的惊喜和动容,几日未见,他瘦了,人也憔悴了,如烟霞笼罩的脸庞也失去了颜色,变得有些苍白,好像没有睡好似的,他的眼眶乌青,眼底红,丝散乱,一袭紫袍沾满了积雪和枝叶,再望下看,他的鞋子已经踩的泥泞不堪,瞧上去,整个人有些狼狈。
可即使狼狈如此,他也依旧是最耀眼的光,他一进屋,瞬间将整座屋子都点亮了。
“阿樱……”
看到她好好的站在那里,他兴奋的冲过去,想要一把抱住她。
“卫……元极……”
她唤出他的名字时,声音有些僵硬,她的身体也是僵硬的,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身体时,她伸手一挡,“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阿樱,你怎么了?”她的声音没变,可是他感觉到有什么变了,她的声音变得疏离而冷淡了。
虽然从前吵架的时候,她也会变得冷漠,可是那种冷漠和这次却不一样。
“我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步,又问道,“这大雪天的,你怎么冒着风雪就上来了,快,坐下喝杯茶。”
说完,她像是主人招待客人一样,请他落座,又为他端茶递水,端来糕点,所有的动作都显得那样的客套,客套到让他觉得生气。
他一口茶未喝,一块糕点未吃,就在她又殷勤的端来一盆子水果时,他忽然起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手上一软,果盆跌落在地。
“阿樱,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和我如此生分?”
他为了找她,冒着风雪,差点摔死在悬崖,她却这样待他,他实在想不通。
她沉默的看着他了一会儿,心里明明是酸涩而痛楚的,却勾起唇角,轻声一笑:“卫元极,我们本来很熟吗?”
“你什么意思?”他气愤的声音有些抖,“阿樱,你究竟是怎么了,如果你心里对我有气,你可以跟我说啊。”
不是这样的,他预想的相见不是这样的,哪怕她因为云安楠生大哥的气,也连带着生他的气,也不应该如此疏离。
她可以打他,可以骂他,怎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冰冷。
那天,他带着受伤的大哥回到家,待大哥醒来,才知道生了什么事,他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阿樱那天会如此冷漠,大哥竟然下手杀了云安楠。
不要说阿樱,在内心深处,他对大哥也是有怨责的,可是大哥有大哥的不得已,他为了卫家,为了皇上,才选择了和厉家联姻,他肩上背着沉重的枷锁,再加上他受了那么重的情伤,他也不忍心再苛责他什么了。
“卫元极,你冷静一点,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一点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漠?”
“卫元极,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心里有人了。”
“……”
他沉默的点点头。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难道不是宋星辰吗?”
“不是。”
“那是谁?”
“莲月教教主。”
他顿时惊怔在那里,无法相信的看着他,眼睛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破裂了,沁的他眼里的红血丝像是染了血,他一把握住她的肩头:“不……绝不可能。”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卫元极,我的心里只有他,不可能再容得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