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已经猜到她想说的是什么事了,她早就想走了,却在这里又多逗留了几天,整个莲月教能让她牵挂的只有云安楠,这不免又让他觉得痛心,他在她的心里,不如卫元极也就罢了,竟然连和她结识不久的云安楠也不如。
洛樱看着他的眼睛,能感觉到他眼睛里闪过刹那的悲伤,这种悲伤揪得她一阵心痛,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诚挚的语气回答道:“如果可以,我当然想你以阿离哥哥的身份答应我。”
“好,你说吧!”
“我想带走云姐姐,可以吗?”
她几乎要望进他的眼底深处,想要观察到他的每一个情绪变化,可是他的眼睛平静的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又感觉自己又早被他看穿,这种感觉让她的心开始忐忑起来。
他双目直直凝视着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如果让你在我和云安楠之间做个选择,你选谁?”
洛樱一愣,疑惑的问道:“阿离哥哥,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让我做这样的选择?”
“那一天的妖变,你应该知道云安楠是谁了吧?”
洛樱露出吃惊的表情:“难道你早就知道云姐姐是谁。”
若不是那天的妖变,她还不能完全肯定云安楠根本不是太后的女儿,她背后遮盖了火印的伤疤应该只是巧合而已,她也不知道云夫人跟太后说了什么,让太后误以为云安楠会是她的女儿。
其实,云安楠是陆家的孩子,是庭尹的堂姐,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老坊主一直要寻找孙女儿,她也是碰巧才知道的,而阿离哥哥怎么会知道?
是啊,他一眼就看穿了她是谁,能知道云安楠是陆家身带火印的孩子也不奇怪。
“她是能召唤凶兽火璃的人,她的血是这世间最炙烈的血,我需要她!”
他毫无保留的说出了这个秘密,他并不害怕她会对他有什么不利,因为待会她什么都不会记得了,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还有没有位置,不等她反应,他继续说道:“她的血就是我的解药,没有她,下一个圆月之夜,很有可能我会死,魂飞魄散再无归来之日。”
如果他当时躲开了,没有生生受了她一刀,他的身体不至于连下一个圆月之夜都躲不过,那一刀,不仅刺伤了他的心,还伤了他本就游离于阴阳之间,始终无法归一的魂魄。
他停顿了一下,垂下眼眸,浓密到妖化的睫毛合了下来,遮住他漆黑的眼睛,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长清,你知道吗,不是我不肯答应你,没有你的一刀穿心,我不至于非要强留下她。”
他多说一个字,就多让她震惊一份,她的心也多痛几分,她惊慌的摇摇头:“不,不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不用他再解释什么,她已经明白,他要她做的选择是什么意思,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她竟然主动的握住了他的双臂,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阿离哥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还有的,是不是?”
“有。”他停顿了一下,叹息道,“只是太迟了,就算不迟你也做不到。”
“不,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救阿离哥哥,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一刻,也不知受了什么情绪感染,她感觉自己忽然找回了从前的宋离,之前对他所有的抗拒,所有的愤恨,所有的害怕都不存在了。
那深深的一刀是她扎下的,她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只想能让阿离哥哥回来。
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满足,却又飘忽的像是随时就能立地飞升。
原来她并没有恨不得自己死,原来她是这样的在乎他。
这样,就好。
血月之夜已过,他撑不到下一个血月之夜,何况就算他能撑到那一天,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像他们成亲的那一晚,最终选择了放弃,所以,不管她会不会再恨他,怨他,他都不可能让她再带走云安楠。
他微微朝着她倾过身,试探性的想要吻一吻她如春日樱花般的唇,几乎反射性的,她就松开了他的胳膊,往后一退。
他的心顿时像被淋进了雨,凉了,像是轻笑了一声,他沉沉道:“瞧,你连吻不愿意让我吻一下,如何能做得到?”
她怔愣在那里:“阿离哥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下一个血月之夜,你我洞房花烛,你成为我的女人,便可让我魂魄归一,长清,你做得到吗?”
“……”
她彻底震惊了,手慢慢的握到袖子里,握到抖,这怎么可能?她一直把他当哥哥对待,她怎么能与他洞房花烛?
还有,为什么她成为他的女人,便能让他魂魄归一,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长清,你做不到,不是吗?”
“我……”
“罢了,下一个血月之夜,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没有云安楠,我也撑不到那时候,所以长清,哪怕我是你的阿离哥哥,我也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不,用我的血,阿离哥哥,用我的血,可以吗?”
“你不是她。”他摇了摇头,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倾过身,唇贴在她的耳畔,低幽幽道,“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换的机会,下一个血月之夜,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只要云安楠不死,我一定会将她还给你。”
说完,他顺势端起桌上那杯忘忧水,根本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伸出冰凉的手捏住她的下巴,直接将药灌了进去。
一滴泪,顺着眼角,滴落在那盏琉璃杯里,最后随着药一起灌入了她的嘴里。
当喝完那一杯药,她忽然感觉昏昏沉沉的,然后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再醒来时,天已全黑,一睁开眼就看到云安楠正含笑坐在她的床边,她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云安楠激动的声音:“樱妹妹,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云姐姐……”喊出她的名字时,扯到嗓子有些疼,她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抬头揉了揉额角,好让自己清醒些,可是意识还是有些模糊,她轻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呀,教主他答应让你离开了。”
“……”
一听到教主二字,洛樱立刻警戒起来,浑身的每一根汗毛都几乎要倒竖起来,本能的打了一个哆嗦,她好像模模糊糊的记得,这个可怕的教主不仅知道她是谁,还强逼着她演了一场戏。
元极……
她凄惶的抬眸朝着窗外看去,窗外浓黑如墨。
他走了。
他们之间完了。
也好,就这样完了也好。
“樱妹妹,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太冷了?”云安楠立刻想要再拉一床锦褥盖在她的身上。
洛樱摇摇头:“我不冷,云姐姐,你没有事了吗?”
“没事了。”云安楠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你瞧瞧,我一点事也没有,倒是你,这两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生生把自己折腾病了。”
洛樱看着她,双眼陷入一片迷茫,她好像是记得她后来的确什么也没有吃过,后来……
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问她道:“那他为什么又答应要放了我?”
云安楠拍拍胸脯笑道:“也不看你姐姐我是什么人,我在莲月教混得不错,所以求了教主让你离开,这强扭的瓜也不甜嘛。”
没有人能知道她眼里的笑隐藏了多少苦涩,她只能这样说,这样说,樱妹妹才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才不会带着对她的牵挂和不安离开。
洛樱听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云安楠见状,立刻拿过一个枕头垫于她的身后,将她扶了起来,又贴心的为给她披上了外衣,洛樱握住她的手道:“云姐姐,你会跟我一起离开的,是不是?”
云安楠唇角的笑有了一丝裂痕,眼里闪过悲伤的黯然,摇摇头,坚决道:“不,我不会跟你离开,这里就是我的家,唯一能让我待着平静,心安的地方。”
“可是那个教主……”
“樱妹妹,其实教主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坏……”她顿了一顿,目光有些闪躲的看着她,“他……只是喜欢你,想要留下你而已,你都用绝食来对抗了,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唯有放你离开。”
“……”
她眼中迷茫更盛,怀疑的盯着云安楠。
教主明明知道她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她是谁?他到底又是谁?
想到这里,她的头忽然痛了起来,她抬起一只手扶住了额头。
“樱妹妹,你怎么了?”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哦,我没事,可能是睡的太久了。”她还是不放心,不甘道,“云姐姐,你真的不跟我一起离开吗?你娘还在长陵城等你。”
云安楠的心顿时像被刀割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道:“樱妹妹,你下山之后,替我去看看我娘,你告诉她,等我的身体完全康复了,我会下山去看她的。”
对她的回答,洛樱有些失望,看来云姐姐是真的被卫元则伤透了心,所以宁愿留在莲月教,也好,暂时让她留在这里静静也好,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在这远离喧嚣的深山中,或许她慢慢的就能忘记了卫元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