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宗宸将阿呆交给了身后跟着的竹生,而他这抱着楚云笙一路踩着满地的尸骸和血水到了昭华宫。
“父王。”
楚王已经由内侍搀扶着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见苏宗宸走了进来,他抬手叫人招呼了沈将军进来,并屏退了其他人。
等偌大的殿里只有楚王、沈将军,苏宗宸还有在苏宗宸怀里半昏迷状态的楚云笙的时候,楚王才抬起那双如同鹰隼的眸子看向苏宗宸冷冷道:“你可想好了?”
闻言,苏宗宸轻轻的将怀里的楚云笙放下,让她也依靠在自己的肩上对着楚王跪了下来,才磕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儿臣心意已决,还请父王成全。”
头顶上面的楚王久久没有答话。
楚云笙的脑袋已经跟要炸开了过一锅,甚至连最基本的思绪都没有了,她死命的咬着舌尖,才能勉强让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然而,眼睛却越来越模糊,在一片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到楚王在沈将军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和苏宗宸,然后道:“既如此,那么,从今日起,她便是你的宸王妃,孤为你们指婚,但你也要遵循你的誓言,从此远离楚国王城,到底你还是孤最疼爱的儿子,孤不会忍心看着你在外漂流,所以孤会将北郡的封地给你,即刻起你便带着你的王妃去北郡吧,没有王令,此生在不得入楚王城半步。”
楚王的话音未落,苏宗宸的眼底里已经迸出了喜色,他正要磕头谢恩,却被楚王抬手制止了,他上前一步,眸中的狠戾之色已经悄然褪去,改成了忧色和不忍,像这天下间所有的慈父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一样的眼光看着苏宗宸,良久,不等苏宗宸开口,他先道:“先别急着谢恩,另外还有,从此世上再没有楚云笙这个人,我会让沈将军布诏书,昭告天下,楚云笙已经死在了今日的昭华宫中,所以,铄儿那里,孤也要你答应我,绝不可以泄露半个字。”
“可是……父王……”苏宗宸眸中因为楚云笙的一条性命可以留下而升起来的喜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心疼与担忧,他搀扶着楚云笙,抬眸带着祈求的看着楚王道:“不我说,您也是知道的,阿笙她是阿铄的命,如果他知道了阿笙不在的话……”
不等苏宗宸说完,楚王已经猛的一拂衣摆,怒气冲冲的打断了他的话,并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道:“这个孤自有分寸,只是你要记得今日答应过孤王话,带着她去北郡吧,再不要回来,即便是……即便是孤百年之后,也不需要你们回来探望,去吧。”
闻言,苏宗宸一怔,在那一瞬间,他眼底里蓦地起了一层雾气,但最终,他还是垂下了眼帘,将那一层雾气压制了下去,并对背对着他的楚王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儿臣谢父王成全,不孝儿就此别过,还望父王好生保重龙体,儿臣即使在北郡,也会日夜为父王安康祈福。”
说着,他再不迟疑,抱着楚云笙站起了身来,一步一步的朝着殿外走去。
在他单薄的弱不禁风的身影就要跨出殿门的瞬间,楚王蓦地回过了头来,压低了声音道了一句:“你也照顾好自己。”
苏宗宸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才提着步子跨出了昭华殿。
而自他们离去之后,沈将军这才扶着楚王在床榻边躺了下来,不解道:“陛下,就这么放任他们去吗?”
这一次,楚王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问了。
他不说话,沈将军站在一旁,等着也不是,走了也不是,就在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要找个理由退下去的时候,却听得楚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铄儿还有多久回来?”
“皇太孙殿下最快明日下午才能赶赴回来。”
听说还要这么久,楚王的眉宇间划过一丝忧色,他道:“你去安排下去,就说那女子因为重伤已经咽了气,而她的尸骨也被孤命人投入了护城河,今日在场人都清理干净,不得有任何人走漏了风声,另外再召集文武百官上朝,说孤有要事安排。”
虽然觉得楚王已经心意已决,很难再改变,但是沈将军依然觉得有些不妥,他弯腰奏报道:“还请陛下恕老臣直言,今日之事,即便咱们所有人都不走漏了出去,即便是陈宸王殿下已经立下誓言,但那女子若是有心,将来再找来楚王城或者传信告诉了皇太孙殿下跟前,如果皇太孙殿下知道了……”
“哼!谅她也不敢,你替孤王留意着,一旦她胆敢踏入楚王城半步,立即诛杀之,”说到这里,楚王的眼底里的戾也消散了几分,他语气缓和了些,叹息道:“其实,平心而论,今日见她的表现,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既然宸儿今日如此为她付出,并以性命立下重誓,相信以她的性子也不会让宸儿为难的,让他们去吧。”
这些对话苏宗宸和楚云笙自然不知道。
自出了昭华殿之后,苏宗宸就带着楚云笙坐上了马车,连王府都没有来得及回,就被楚王已经指派的人马带着前往北郡封地了。
而楚云笙在由苏宗宸抱着才上了马车之后,也再也撑不住那最后一丝的清醒,眼皮再撑不开,终于陷入了昏迷当中。
铺天盖地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后,她的脑袋痛的似是要炸裂了一般,在这样阵痛中,她的眼皮终于能够动一动,而她这才一动,刚刚将眼帘拉开了一条缝隙才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头顶上是一定藏青色撒花金丝蚊帐,身上盖着的是云纹蚕丝被,而她的身边也再没有那一缕悠悠清香,这一惊,她混沌的神识已经完全归位,完全清醒了过来。
这才一醒过来,就被扑面而来的一阵奢华旖旎的香气熏的皱起了眉头。
这味道!
她简直记得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