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笙第一个猜测是被藏了起来,然而,却又觉得远不止这么简单,辽王城虽然很大,但是作为南特使,满府上上下下至少也是上百号人,而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这上百号人妥善的安置且不被人搜查出来,并不是一件易事,即便是做到了,那么这个安置的人也在这辽王城中也定然不是一般人。
而至于说她转念想到的第二个猜测,就让她有些后背凉了。
在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前提下,她也不好随意猜测,只抬眸看向右司空,等着他的分析。
“我也觉得此事蹊跷,按理南特使和左司空都是越王一派的人,南特使蒙摄统领禁卫军一职,若不是深得越王信任,又怎么会将那般重要的禁卫军一职交到他手中,但是如果是越王派人想要对楚姑娘不利的话,似乎又有很多地方说不过去,这一点,我也很是费解,所以相对而言,我觉得更有可能是蒙摄受其他人所唆使,甚至说他明面上是投靠越王一派,实际上是在为其他人办事,这一次意在杀了楚姑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想杀了楚姑娘从而挑起右司空府和越王之间的矛盾,还是说,杀了楚姑娘对他们有其他方面的获益,从而不得不派出南特使亲自出马。”
说到这里,右司空转过眸子,看向楚云笙认真道:“楚姑娘可有什么线索?”
闻言,楚云笙叹了一口气,摇头直言道:“昨日那些人上来二话不说,就要置我于死地,所以我并没有从他们身上看出些什么来,而且在辽国除了北特使风镜夜,我和玉相也都再没有接触过旁的权贵,所以如果说是想从杀了我而得到什么利益,根本无从说起。”
听楚云笙这么一说,右司空的眉梢微蹙,眼底里的疑惑也加深了几分,他抬手拿起旁边搁置的茶盏,用盖子拂去上面的茶沫,优雅的饮了一口,这才道:“不过总算是万幸,好在楚姑娘没事,否则的话,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恩公元辰医尊交代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右司空的神情里带着几分愧疚和歉意,眼睛里也满是真诚,不见有丝毫的作伪。
然而,他不说这还好,一说起这个,反倒越让楚云笙觉得有些不安和惭愧,她动了动身子,就要忍着背上的疼痛站起身来给右司空行礼,却被右司空抬手按下了。
楚云笙只得垂眸歉然道:“右司空说这句话,真的是折煞民女了,民女何德何能能劳烦右司空这等记挂,昨日,您还为了我险些与那南特使起了冲突,若他当真是越王的人的话,你还会因此而得罪了越王,难保不齐他以后暗中给您使绊子,而这些您本来都可以避免的,却都是因为救我……”
说到这里,楚云笙的语气里越带了几分愧疚。
而右司空却连忙摆手,爽朗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起来,只听他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也说了,你师傅元辰医尊就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于天,莫不敢忘,所以楚姑娘不必介怀,更何况,说句越礼的话,即便没有你,我右司空府跟越王也不可能站在一条绳上。”
说起这里,右司空抬手,将那服侍楚云笙的婢女和他身后两个端茶的婢女都屏退了,这才道:“玉相和楚姑娘也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正如之前楚姑娘曾问我的那句话,越王会不会是仁君,相信玉相和楚姑娘应该也都看到了,越王性子激进做事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达到目的,是不惜动用一切代价的,如果要他这样的人登位,我相信必定不会是辽国百姓之福,我莫某虽然算不上是心怀天下万民,却也看不到暴君即位百姓过上心惊胆战的日子,更不愿意看到昔日正直仁义的同僚或因为触到了越王的霉头而惨遭屠戮,所以,即便是已经注定被卷入了这场夺位之争,越王也不是我右司空府的选择,而除去越王,先王留下的仅有三位王子,大王子耶律靳,性格虽然温和,但却胸无城府喜好玩乐,行事做事都要仰仗其王妃一族,若他登位,将来恐怕也会成为一位被架空了实力的傀儡皇帝,所以,也并非是合适的人选,而二王子,性子跟越王很是相近,极其暴力,他甚至比越王更甚,据说他在自己府上养了一批舞姬,若是但凡有哪个舞姬没能取悦的了他或是被他瞧着不顺眼了,就会将那舞姬扒光了衣服投入到养满了老虎的院子里,所以这样的人,若是登基为帝,我是第一个不会答应的,而至于剩下的三王子,说起来,比起另外几位,他才是最佳的帝王人选,他性子深沉内敛,不善于言表,却胸中自有沟壑,只是他早些年不喜参与朝廷中的争斗,更不喜欢权势,更多的时候都寄情于山水,再加上,他的生母虽然是王后,在辽国,按礼制王后嫡子理应顺理成章的继承王位,而且先王也曾有意于将王位传授给他,只是当时满朝文武阻拦,尤其是在辽国威望最高的三大长老联名反对,以他是外族女子所出不具备辽国王族最尊贵纯正的血统为由弹劾了先王的这一提议,碍于当时的朝堂压力,先王只得将这一件事暂压,却不曾想,到先王的最后关头,也没能做出个决定,昨日我跟玉相一番交谈,玉相也正好说中了我心中的这些顾虑,昨晚我考虑了一晚上,于情于理,为国为民,我右司空府若是要选择站队的话,也应该遵从先王的心思,选择最合适的那个继承人,所以,我说了这么多,既是在为楚姑娘解析现在楚国的形势,也是想告诉楚姑娘,如今,我们已经是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你大可不必再怀有半分的愧疚或者自责,这些都是我应该的,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
听到很少开口的右司空一口气逐条逐条的分析了这么多,楚云笙也总算将如今辽国的局势看明白了,同时,也终于能确定如今右司空的选择。
他选择支持三皇子,而三皇子耶律珏正是王后的儿子,也就是昨日她泪水涟涟的委托自己和玉沉渊要救护的对象,这下子可算是好了,有了右司空这一强有力的帮手和靠山,相信救出三皇子也只是时间问题。
听到后面右司空还要反过来道谢,楚云笙连忙摆手道:“这些都是我受人所托,应该做的,既然现在我们都是在为了三皇子,也就请右司空不必再见外了。”
闻言,右司空带着欣赏的笑意看了看楚云笙,然后点了点头。
“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三王子被越王所关押的地点了,只是还没有消息回来。”说到这里,右司空又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颇为无奈道:“想来,越王这般看重王后,想要逼着王后就范,那么作为他最有利的王牌,是铁钉会将三王子关押在一个很难被人察觉到的地方的。”
这一点,楚云笙也很赞同,“不管关押在哪里,只要有心,定然可以找的到,而且,越王越是看重王后,也就越会保证三王子的安全,所以,这一点我们大可以放心。”
说到这里,楚云笙转过眸子,看向对面慵懒的支着腮坐着的玉沉渊,但见他神色如常,对于右司空和她的对话似是全然都没有听进去,却又什么都了然于心了一般。
在楚云笙看来,王后拜托曾经被自己负了的儿子玉沉渊去救同父异母的兄弟三王子耶律靳,这一点本来就已经让玉沉渊很是难以接受了。
换做是旁人,只怕心里都会不好过,更何况敏感更甚于旁人的他。
似是感受到了楚云笙的目光,玉沉渊眼眸蓦地一转,一时间那宛若流转了三千光华的眸光瞬间便笼罩在了楚云笙的身上,在那一瞬间,楚云笙从玉沉渊的眼底里看出了一丝落寞。
而莫名的,在察觉到他眼底里划过的那一丝落寞情绪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有些堵得慌。
主座上的右司空似是也察觉到了玉沉渊和楚云笙表情的微妙变化,他搁下了茶盏,笑道:“我先去召集一些部下做一些细致的部署,楚姑娘身体不适,就先回房歇息吧,这两日就好生养着,若有事就差人来前厅或书房找我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