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当家只顾得自己夙愿得偿,也得体谅咱们这千里迢迢追随跟来的辛苦……六方贾这次失落的宝贝您老不曾在意,我们却是势在必得的。”
那被范掌柜一脚踩实了的白马吃痛,失了一路而来的安静沉稳,倏尔焦躁了起来,四蹄也开始乱踢乱蹬,这一起性子来,竟把另外九匹的神骏也激得不安焦躁,齐齐在如意镇前的空旷山道上刨起了四处飞溅的雪粒泥块。
这一惊惶,让原本稳若磐石的五辆马车也募然摇晃乱动,那小巧玲珑的华衣女子只顾得盯紧了百步开外的柳谦君,根本未料到会被脚下的驾马骤然阴了一记,眼看就被摔下了辕座、快要全身都扑到了地上去。
所幸那停在最左侧的马车中,也随之跃出了个颇为高大的魁梧身影,顺手将她抄在了怀里,避免了这玲珑女子与她那绣满了夜合花图样的华丽衣衫都跌落在湿冷泥地间的命运。
这第三辆马车上的客人,身着宛似龙鳞流波的玄色袍衫,身形高大伟岸,比起张仲简来也高了一大截,虽然面目五官颇为平凡,然而左边脸颊边沿处赫然有两道几乎贴着耳根的刀疤旧伤,让旁人一眼望之便无法轻易忘却。
而这第三位外来客的双手双脚,更是在寻常凡人中极为少见的修长壮健——从自己的马车中飞扑出来后,他只用了右手便轻轻松松地抱住了那自称范掌柜的女子,继而毫不以怀中一个大活人之重、像只是抱住了根雁羽般长身肃立在了地上,左手则极为平常地随意放在身侧,让赌坊四人众不得不注意到他左手的指尖,几乎已经碰到了膝盖。
不知道这第三位客人姓甚名谁,然而张仲简只这么看了他一眼,就想到了与自己定下过一战之约的末倾山大弟子。
这位客人的面容眉宇之间,并没有破苍主人那痴于刀剑之道的痴狂之态,然而他方现了身落了地,张仲简便觉出了背上皮囊的异样——正如数月前初见到末倾山大弟子与他那柄刀器时,素霓正在鞘中微微颤动不休,似乎为见到难得的同道中人而有些激动。
只是这位似乎也在刃器之道上有所造诣的外来客,比起破苍主人来,实在要亲切近人的多,虽然嘴上毫不客气地替六方贾掌事拦下了对方的莽撞行径,却还是眼疾手快地救下了自作自受的范掌柜,并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女子摔下地去。
华衣女子的身形太过小巧,此时被身材高大的他牢牢地抱在怀里,倒像是个被父亲庇护的无辜幼女,只是这位对着柳谦君都敢毫不客气地骂出声来的范掌柜,根本没有半分领了对方这救命之恩的意思。
“这天下的宝贝,再稀罕再华贵,也抵不过侯爷您一句话……侯爷若真的有心,六方贾哪里还会容得下其他客人来争抢,岂不是早就双手奉在您的面前了?”玲珑如及笄少女的范姓当家,像只受伤的雏鸟般被护在这玄衣男子的怀里,倒丝毫不以为忤,反倒继续冷笑着,转而讥嘲起救命恩人来,“怎么这回还要劳动您的大驾亲身来此,不惜脏了您的手来强抢这宝贝?”
被唤作侯爷的玄衣男子苦笑着躬下身来,将女子小心地放了下地,眼角余光转而瞥向了镇口的柳谦君:“范掌柜极少主动与人交恶,平常时候就算是再恼怒再愤慨,也不会轻易说什么重话……今日却不惜破戒,看来这位柳姓千王果真是您的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