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到子时了……你真的不躲远一点?”
“又不是没有见过你在午夜的狼狈模样,难道还怕会吓到我这个老朋友?”
“今天不一样……鹰族那帮后生逼得那么急,这次吞进肚里来的,要比我原本打算得多出许多……你没看连我那帮孩儿们,都识趣地躲去山壁那头去了?”
“我只怕你会呕得连这副皮囊都撑不住……好歹如今已经是虫族不世出的散仙,要是在仇敌和一众徒儿面前漏出本尊真身来,不是要让六界笑掉大牙?”
“就算我真的丢了这种大脸,你这个参族老祖宗也根本帮不上手……不是跟你说过好多次,我这子时的空腹‘大计’,只会让肉身虚弱稍许,却对精元无损。若我得混沌眷顾,还能把这些紊乱的五行灵力‘炖’成一锅好东西……你这大好的滋补灵力,还是留着哪天我被仇家折磨得元气涣散后,再来施展吧……”
被墨绿斗篷掩去了眉目的甘小甘,似乎全然忘记了不久之前、自己还在身后的崖壁上留下了来自于诸方宿敌的血污,正悠悠哉哉地躺在峰巅崖顶上,左脚高翘着在半空中上下打颠,像是在勾勒着幽沉苍穹上那轮下弦月。
她的手指上,正有意无意地缠着身旁老友的一缕如瀑丝,然而甘小甘只是拿到自己鼻下嗅了嗅,就嫌恶般地打了个喷嚏,赶紧把这清苦不已的参须甩了回去。
她自己固然不喜欢这股大补的药味,却也不得不承认,没有老朋友这次出手相救,这场由数族宿敌联手堵截的混战中,恐怕她也只顾得上自己的平安,却是万万护不了厌食全族的。
那些个连自保之力都无的废物徒儿徒孙们,就算能连滚带爬地从锋利如刀刃的鹰喙和利爪下逃开,也只会剩下半条命,连喊疼哭号都不一定还有气力。
“要是这次,我能带着这群孩儿们顺利找到个还能住上几年的安生地界,让厌食族的血脉多延续个几代……我会带着五个徒儿去长白山一趟,给你参族做个几百年的守山奴仆,算是还了你这天大的人情……到时候,你这个老不死的参王,可别嫌我们师徒太臭啊……”
那原本被她缠在手上的墨色丝,恍如溪涧水流般地奔回了来处,与那满头如瀑及地的长一起,被峰巅上的山风一催,像是替主人应答女童这自嘲之语般,倏尔拂过了甘小甘的面容,让方才面对强敌时还心狠手辣恍若罗刹的女童觉得有些微微痒,不自禁地咯咯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