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冯姑姑的脸当场拉了下来。
“那你为何会来迟?”
“我、我……”
半夏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别人不知她为何会来迟,同屋的几人却知道,只看她头上的珠花就知道了。
半夏历来爱俏,进宫时带了一对珠花,这种小东西是可以带进宫的。自打入宫后,小宫女从头到脚都是宫里下的,灰突突一片,看着就让人丧气,有一对好看的珠花戴,格外显得与众不同。
就因为这对珠花,让半夏受了很多小宫女的羡慕,她今儿就是出门时忘了戴珠花,吃完早食回住处拿,谁知道正好撞在冯姑姑手里。
半夏也不傻,自然知道这事是不能拿到台面说,不然她的珠花肯定会被冯姑姑没收。情急之下,她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秦艽等人,指着秦艽道:“都是因为她,姑姑,她自从进宫后,每天晚上闹梦魇吵醒大家,我也是被她吵得半夜睡不好,才会来迟了。”
这一幕又和梦中吻合上了,只是梦里没有梦魇之事。
在梦里,她无辜被半夏攀扯,心中不忿,她从来不是吃亏不出声的性格,就和半夏当场吵起来了,甚至道出半夏为何会来迟的原因,才总算让自己洗清污水。
可这么做非但没让自己免于受罚,反而陪着半夏一起被罚了。经过这件事她才知道,宫规森严,在这皇宫里,管事姑姑面前,哪是她可以大吵大闹的地方,一般这种情况甭管谁对谁错,都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下场。
“你说她梦魇,吵得你晚上睡不好?”冯姑姑问。
“是的姑姑,就是因为她。”
冯姑姑看向秦艽,秦艽半垂着眼睑,并未替自己辩解。
这种行举反倒惹来冯姑姑的注意,她在宫里待的年头长,手里训练过数不清的小宫女。这些小宫女来自民间,刚入宫很多都改不了习性,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没受过委屈,不服输,不懂规矩。
殊不知宫里就是让人受委屈的地方,如果连委屈都受不了,也熬不到够年头出宫。
“你为何不替自己辩解?”
“姑姑不让说话,奴婢不敢开口。而且奴婢相信是非曲直姑姑自有公道,不是可以随意任人诬陷的。”
“很好。”冯姑姑赞赏地点点头,又问半夏:“你还有什么话说?”
“姑姑,真的是她害我昨晚没睡好,不信你问和我同屋的其他人。豆蔻、银朱,白芷,你们帮我说说话,是不是秦艽昨晚梦魇吵醒了我们?”
一看冯姑姑的态度,就知她是偏向秦艽的,银朱等人哪里敢帮半夏说话,都是嗫嚅着不敢出声。
冯姑姑皱起眉:“既然是你来迟,来迟就要受罚,秋叶。”
“是。”
不用冯姑姑明言,秋叶就领着半夏去了一边,拿了个装着水的铜盆给她,让她跪着用手捧着,捧够半个时辰才能休息。
见此,很多小宫女都变了脸色。
这两日她们受训的内容,除了背宫规,就是练顶盆。
在铜盆中放上水,从小半盆到半盆,再到一满盆,能捧上半个时辰面不改色手不抖为合格。然后是练顶盘,将铜盘顶在头上,不掉下来为佳,最后是顶着盘子走,以盘中之水不会荡出为合格。
她们现在还处于捧盆的阶段,盆里只放小半盆水,昨天练了一日,所有人都是苦不堪言,大家站着捧都难以支撑,更何况是跪着了,所有重量都集中在手臂上。
果然也不过一刻钟不到,就听得哐当一声,盆落水洒,淋了半夏一身水。
半夏被淋成落汤鸡,委屈地哭了起来。
秋叶快步走过去,用竹篾板打了她两下:“还哭,嘴给我闭上,宫里不是哪位贵人薨殁,一概不许哭……”
挨完了打,继续顶盆,连衣裳都不准换。
目睹了这一切的小宫女们,俱是被吓得脸色白,宫廷的残酷之处第一次在她们面前一览无遗的露出狰狞的爪牙。
站在高处的冯姑姑,环视一众人,双手交于腹前,道:“记住了,在宫里,位高者不说话,你们不可抢先出言,言必自称奴婢,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还记得宫规的第一条是什么?”
“口是祸之门,舌是斩身刀,闭口深藏舌,安身处处牢①。”下面一众小宫女异口同声答。
“很好,记住这个,多干活少说话,你们在宫里才能活得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