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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在宫女们最怕什么, 还要属宫里逢上什么大节日摆宴。
上面一张嘴, 下面跑断腿。
一场筵宴,要下面提前好多日做准备。这也就罢, 到了当日, 因为要各司其职, 很多人都是一整天滴米不进,因为吃了喝了就会出恭, 可在贵人们跟前服侍,哪有功夫让你出恭去。
不过这一切都和秦艽她们没什么关系,像她们这种刚进宫的小宫女,去贵人们身边服侍也轮不上她们。她们只能从别人口中听来热闹, 在脑子里描绘那种盛景, 然后乐此不疲和大家议论着,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一共办三日, 前来宫中赴宴贺寿的人很多,从王公大臣、皇室宗亲、高官显贵,一众外命妇们,据说还有许多番邦使节前来朝贺。
寿宴上, 皇后的母家萧家奉上一尊玉树为寿礼,以珊瑚为枝,碧玉为叶, 据说乃是寿宴上最惹人瞩目的寿礼。皇子中据说五皇子亲手写了一副千寿图, 迎来了元平帝和萧皇后的夸赞, 还有大宛使节送来的宝马,大食使节送来的香料宝石……
当然,也有些不和谐的音调,据说贵妃娘娘在皇后寿宴上穿了一条孔雀羽织成的裙子,流光四溢,博人眼球,当晚陛下召贵妃娘娘去了甘露殿,皇后娘娘晨起的时候摔了梳子。
宫里各处的消息,就这么一点点、细碎的钻入这群小宫女们耳朵,让她们在短暂的时间对皇宫以及各处的情况,有个大致的轮廓。
于她们来说,这些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在秦艽耳里,这些消息能传得连她们都知道,说明暗中可能已经交过许多次手。
也因此,她愈约束手下那几个小宫女,如无必要从不让她们单独行走,每次都是数个人一同出入。
……
除过这些,平时少在人前走动的六皇子,这次也出现在千秋宴上。
这位六皇子在宫里人眼中,一直是个传说中的人物,因为少有人能见到他。可每次提起六皇子,总会引起无数人扼腕感叹。
无他,六皇子是诸位皇子中,长相最为俊美的,说是神仙下凡也不为过,可偏偏这样谪仙般的人儿,竟是个瞎子。
对于六皇子为何会瞎,宫里许多人都忌讳莫深,但也不是无人知情,只是陛下不喜,下面人都不敢私下讨论罢了。
认真来说,这位六皇子并不是生下来就眼盲,他在诸皇子中虽不排长,但却是正儿八经的中宫嫡子,刚满三岁就被封为太子。现在这位萧皇后,一开始也并不是皇后,而是先皇后去世后,才被元平帝立后的。
先皇后姓上官,乃是上官家的嫡女,与元平帝是结夫妻。她温恭娴静、性昭淑顺,与元平帝鹣鲽情深,恩爱非常,因此传出很多佳话。
可惜十多年前立政殿一场大火,致使上官皇后盛年薨逝。
上官皇后薨逝后,元平帝悲痛欲绝,辍朝近半月之久,为其服缟二十日,每逢祭奠无不亲临,并为其亲自定下谥号——‘文贤’。
同时,因为文贤皇后的薨逝,也引元平帝的迁怒,当日在立政殿服侍的宫女和太监尽皆被诛,而当时才不过六岁的六皇子,也被迁怒了。
据悉,这场大火的起源是六皇子所住的侧殿,现起火时火势已大,立政殿服侍的宫女内侍们俱不敢闯火场,是文贤皇后拼命冲入火场,救出幼子,可惜自己却丧命在火场中。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六皇子,上官皇后其实是不会死。
可怜的六皇子,小小年纪就丧了母,又因丧母被父亲厌弃。更为悲惨的是,六皇子虽免遭火难,却因在火场待的太久,被浓烟熏瞎了眼睛,彻底成了皇室的污点。
本来该是万众瞩目的太子,日后大梁的继承者,却因为一场大火成了目不能视的废人,只能偏居一隅,甚至不敢在人前走动,怕遭来厌弃。
“这六皇子未免也太可怜了!”
“你们说谁可怜?”
几个小宫女转过头,见是秦艽,松了口气。
“秦艽,我们在听巧儿说那个盲了眼的六皇子。”
“我看你们是这阵子没学规矩了,不能私下议论主子的宫规都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小心被哪位贵人听见,要了你们的脑袋!”
见秦艽寒着一张脸,丁香走过来讨饶:“秦艽,我们不说了,你别生气。”
“趁着还有时间,你们再去检查一遍草坪,若有石块或是坑洞报上来。”
“嗯,我们这就去。”丁香好脾气的说。
秦艽走远了,隐隐还能听见背后的抱怨。
“秦艽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大的脾气!”
“她说的也是为咱们好,确实是我们疏忽了,这击鞠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场中人来人往,全是贵人,让人听见咱们私下议论,说不定真要掉脑袋……”
……
秦艽轻吁了口气,抬目环视四周。
此时的球场亭一改之前的模样,靠北的那处看台上搭着明黄色的帷幕,不用说是陛下和各位娘娘们的席位。靠两侧和南边的看台,搭的是红绸。
几处看台上,一排排一列列摆了许多席位,地上铺着波斯进贡来的地毯。球场中,一东一西各搭了两扇柱门,上面分别缠着红绸和蓝绸用以区分。
此时秦艽就站在南侧的看台上,南侧看台下有通道连通跑马场和御马坊,从这里看下去,宫女内侍们来来往往各司其事,一个鬼鬼祟祟的粉红色身影,就有点引人瞩目了。
秦艽目光一凝,那是银朱?
她顺着楼梯走下去,到了银朱的位置,却没看到对方的人影。抬头四处巡睃,见远远就见银朱一路避着人往外走,那方向似乎是御马坊。
……
不同于外面,此时御马坊一片寂静。
拴马之地最忌声音嘈杂,所以此地在跑马场的一角设着。可能因为人手不够,马厩里只有一个小内侍守着,银朱似乎认得这个人,走上前和对方说话。
“小顺子,怎么就你一个人?”
“跑马场的栅栏倒了,黄内侍叫了几个人去立栅栏。本来还有姐姐你们陪着,可惜今儿你们都要在球场侍候着,不就剩了我一个人。”
“要我给你帮忙吗?”见小顺子忙着给马喂草料,银朱问。
小顺子摇摇头:“还是不用了,这些个爷爷们脾气大多不好,免得伤着姐姐了。”
正说着,桶里没草料了,小顺子交代银朱别离马近了,就去里面装草料。
银朱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走到其中一匹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