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不光是袁艺感到深深的绝望，赵秋萍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女儿怎么就忽的成了这么个样子，明明上初中时，虽然经常心思不在读书上，可每回考砸了还是会很难过的，最起码也会在接下来几天里努力一把。当然，时间一久就不好说了，可总得来说，学习态度要比高中阶段好上太多太多了。
心上着愁，赵秋萍跟她哥说完后，又忍不住给交好的朋友打了电话。
像他们这代人，结婚普遍都早，又因为是城镇户口，多数都是十八岁成年后相看起来，之后就是领证办酒结婚，基本上二十岁都能生下头一个孩子。偏生，国家又开始实施了计划生育政策，她的老同学、朋友们都跟她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孩子的学习问题。
也是巧了，大家的孩子普遍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可也正因为如此，互倒苦水就成了家常便饭。偶尔也有家长寻到了让孩子进步的好法子，不藏私的与人分享，哪怕不一定好法子对每个孩子都有作用，不过他们也愿意经常沟通交流。
几个电话下来，还真别说，赵秋萍真有收获。
她以前单位的同事说，这学期她儿子成绩进步不小，从第一次月考到现在都第三次了，总分提高了足足七八十分，排名也从垫底勉强赶到了年级段中下游。
赵秋萍惊呆了，忙问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她问这话时，倒也没抱太大希望，因为那同事的孩子还在上初二，而且本身成绩太差了，属于普高直接没戏，职高都得塞钱进去的那种。
没想到，对方告诉赵秋萍，奖励的效果要比惩罚好上太多太多了。这些年来，她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好话更是说了一箩筐，她儿子还是连及格都够呛。直到她灵光一闪，决定换个方向试试看，譬如考三十分以上，每一分就给两块钱。这不，她儿子的月考成绩，肉眼可见的往上升。
“萍啊，我现在心里有盼头了，早以前觉得我儿子毁了，人家是考个大学，我家这个是连稍微像样点的职高都嫌弃他。还好，现在还不算太晚，就这个进步速度，我估摸着，到明年他中考，兴许还能上个普高呢！”
“你也试试看吧，死马当作活马医，不成也不会怎么样。我现在，每次考试就给他加个码。就说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我说了，要考及格以上，每一分才给两块钱，要是每门功课都及格了，压岁钱全是他的，我还额外多奖励他五百块钱！”
“还真别说，他已经在琢磨了，说下学期让我给他请个家教，好好补补。当然，家教钱是我出的，要是考好了，钱还是给他。你试试，试试呗。”
赵秋萍挂掉电话后，就坐在沙上，苦思冥想。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靠谱，再一个，人家也没说错啊，真要是这法子没成，她也不损失什么。
等袁艺通体绝望的回家后，赵秋萍就将这个想法跟她说了说。
“你李阿姨就是这么对她儿子的，我觉得挺好的。上次睿睿他们学校那个卷子，你不是才考了三百多分吗？我的要求也不高，四百分，只要你考到了四百分，每多一分，我就给你两块钱。你觉得怎么样？”
没等袁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袁老太因为怕儿媳又折腾小孙女，偷偷的凑过来听壁角。一听这话，当下就蹦了出来，拍着胸口说：“我以个人名义，再一分多奖励小艺两块钱！”
袁艺：……
绝望啊！真绝望啊！
但为什么绝望之中还透着一点点的期待呢？
这个奖励她真想要啊！试想想，只要考到了四百分以上，她妈奖励每分两块钱，再算上她奶给的两块，那就是每一分四块钱啊！假如她能考到六百分，岂不是这一票就能得八百块钱？
八百块啊！
袁艺差点儿没兜住哈喇子，她好想要这个钱，穷日子过久了，她都快忘了有钱的感觉是什么滋味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感觉自己考不到。
“你保证？”
赵秋萍一看她那馋样儿，就知道闺女上钩了，当下举手誓：“我保证，绝对不会赖账的，你奶也可以替我作证！”
袁老太很给面子的猛点头：“我也保证，不赖账。小艺你好好念书，认真做卷子，回头睿睿给批分数对不对？嗯，分数一出来，奶就给你钱。”
好心动！好感动！
她妈这半年来，天天各种糟蹋她，终于干了一回人事！
“嗯嗯，不过我要好好准备准备。下周末再考试好不好？”
赵秋萍一口答应。
有钱在跟前吊着，袁艺感觉自己动力满满。只不过，有时候考试成绩吧，跟动力没什么关系。尤其在她翻出上回的卷子后，还没看完，她就又愁上了。
好消息是，她上回做的那个卷子是胡乱填的，所以三百多分并不是她的真实水准。她妈根据她上次的考试分数制定的方案是四百分，这个其实不算太难。假如她认真答题了，估计考个三百八、三百九是没问题的，再要是豁出去好好复习一周，四百分应该是可以上去的。
坏消息是，四百分往上才能拿钱，多得分多拿钱。这要是就四百刚出头，那她图什么？再说兴许就是这一锤子买卖了，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至少五百分，最好是六百分。
琢磨了一晚上外加第二天一整个白天，袁艺在次日，也就是周一这天下午放学后，兴冲冲的跑去了市一中。
博雅放学很早，别跟高中比了，比初中都早，差不多都能跟小学生保持一致了。因此，哪怕算上坐车转车的时间，袁艺赶到市一中时，人家还没放学呢。
她索性跑到校门外的烧烤摊上，买了两块钱的烤串，还跟人家摊主打听情报，得知市一中还要至少二十分钟才能放学，并且晚上还有晚自习等等。
吃着烤串，袁艺的心情很不错，思考了这么久，真叫她想出了个好法子来，她可以跟她弟弟谈个生意，看能不能多给她批点分。
袁艺耐着性子蹲守在市一中的校门外，眼看快放学了，她又让摊主多烤了两块钱的串儿。谈生意嘛，必要的投资还是很有必要的，她甚至特地买了一杯奶茶，两根烤玉米棒，拎着食品袋满脸认真的盯着大门口。
远远的，她看到赵睿低头弯腰的背着书包从学校里面推着自行车走出来，赶紧高举空着的手，大声喊道：“赵睿！”
赵睿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恨不得立刻丢掉自行车夺路而逃。只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袁艺就一个箭步冲上去，哥俩好的搭上了他的肩膀，顺手把拎着的食品袋塞到了他手里：“来，先吃着，我帮你推车，你吃，正热乎着呢，吃吧！”
“不是……你干什么呢？我不吃，我还要有事，我要回家……”
“我有事找你啊，你吃着，带着耳朵听我说话就成，耽搁不了你回家的。”袁艺把吃的全塞给他后，单手推车，还能空出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往前走，“有事，我有正事找你，咱们边走边说。”
赵睿委屈唧唧的被她强行带离校门口，直到走到了路口拐角处，袁艺环顾四周，见人少了点儿，又把他往旁边角落里拽了拽，神秘兮兮的说：“打个商量，下回我妈叫你批卷子，你放个水，给我个好看点的分数怎么样？”
“什么意思？”赵睿刚被烧烤串的香味所诱惑，正打算尝一口，就被这话惊呆了，“你想干什么？”
“放个水啊！都不用太高分，你给我批个六百分，怎么样？大不了告诉我妈，这次考卷简单呢。好学校怎么了？好学校也不一定每回考试都是往难了出，指不定碰上个简单的呢？”
“我还是不懂你想干什么？我姑怎么你了？以前你不是考了三百多也没说什么吗？”
“你还敢提这个事儿？”袁艺把自行车往墙脚一撂，撩起袖子，杀气腾腾的瞪着赵睿，“你上回给我批出个三百分我没找你算账，让你帮我个小忙，你都不肯？”
“不不不，不是不肯是不敢，我怕我姑，我怕得直哆嗦，你就放过我吧。你想想，万一穿帮了，我小命不保。”
“你不说我不说，怎么会穿帮？不会的！”
“我姑也是上过学的。”
“你以为我没上过学？她那时候的学校能跟现在比？你放心吧，她肯定看不懂。”
袁艺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努力想要把她弟拉上自己的贼船。无奈赵睿是真胆小，满脸都写着怂，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帮忙作假，生怕他姑知道后，直接送他上天。
实在是没辙儿了，袁艺又换了个策略。
“这样吧，我妈说了，只要我考到四百分以上，超出部分每一分都奖励我两块钱。你要是给我批个六百分，我就能拿到四百块钱。我也不要你多，就六百分。到时候，钱到手，我分你一百块！”
赵睿快哭了，只见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说话都打磕绊了：“不，不敢啊，我真的不敢啊！姐，你就放过我吧。再说，那我要是给你批了个六百分，回头你高考考了个两三百，我怎么办？那我要怎么办啊？”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
袁艺一时间有些卡壳，赵睿却在出了灵魂呐喊后，脚底抹油赶紧偷溜。万万没想到，袁艺却一把拽出了他的领口，把他往墙上一推：“你怎么这么怂？高考那是两年半以后的事情了，我妈还能记这么久？再说了，只要干完这一票，接着不干了啊！要是再有下回，你给我批个两百分，就说我又考砸了，不就成了？”
赵睿只是个批卷子的，谁还能要求他保证售后服务呢？更别说，售后服务免费维修也最多一年，高考还远着呢！
可惜，赵睿依然不同意。
“姐啊！你是我亲姐啊！”
“一百块呢，我都答应赚了钱以后分你一百了，你还想怎么样？做人不能太贪心了。你想想，我做卷子多累呢，还得好好的演一波。既不能显得太轻松了，也不能老抓耳挠腮的写不来，得要认真答题，要逼真也不能演得太过了，这个度是很难把握的，特考验演技的。你就批个考卷，咱俩三一开，我拿三百你拿一百，一百块真的不少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啊！”赵睿眼泪花子都要出来了，“我不能为了这一百块钱把我自己的小命搭上啊！”
这个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袁艺好说歹说，不管怎样这都是四百块钱的大生意呢。其实原本该是八百块的，她把她奶给奖励那部分给抹去了，只从她妈的那四百块里挪了一百，想要收买赵睿。
万万没想到……
意识到赵睿这边可能说不通后，袁艺心疼坏了。要知道，现在才零四年，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八百块呢，这要是她妈不提奖励制度，她也没什么感觉。可现在提都提了，要是没拿到这个钱，对她而言，是多大的伤害啊！
可以说，这是从她入学以来，到现在为止最大的打击了。远远超过那什么周末考试、笔记练习册、家长会等等。
“你真的不帮我？”
“我不敢啊！”
“那不然少点，你给我批个五百分，怎么样？我还是给你一百块，够讲义气了吧？”袁艺是做梦都想赚这个钱，心道，五百分也成吧，少赚点也比不赚好，怎么说都得捞一票。算下来，考了五百分，她妈和她奶的奖励也该有四百块，分给她弟一百，也还剩下三百块。
对比之前算好的到手七百块，她的心好痛好痛。
心痛到要窒息了！
赵睿果断摇头：“不行，不敢，不成。”
袁艺差点儿就挥拳揍他了。
“这是我最袁艺配合我妈的一次了！平时她让我学我都不学的，这次多好啊，多出一分给两块钱，多划算的生意啊！你居然跟我说不愿意！”
“对啊，我不愿意。”赵睿无比耿直的说。
袁艺要是气死了。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她只觉得，开学那么久，她妈终于做了个人，但是她弟不做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似乎是袁艺的眼神太渗人，赵睿再一次怂了，缩了缩脑袋，颤抖着挤出一句话：“要不然，你加把劲儿，凭实力赚钱？考个六百分也不是很难，还不用分我钱，八百块都是你的。”
袁艺稍稍心动了一下下，随后恶狠狠的甩给她弟一个眼刀子，转身愤怒离去。
“诶，你买的烤……”赵睿的话还没说完，袁艺已经不见踪影了。想了想，他决定不能浪费食物，配着奶茶吃完了烤串和烤玉米棒，这才骑上自行车往家里去了。
袁艺气到爆炸，回到家里还是气鼓鼓的，吃完饭在房里写作业时，还是没消气。
家里人倒是感觉到她的异样，可左思右想也没明白生了什么事儿，只能等袁艺回房间后，让袁老太进去打探消息。
“小艺啊，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你说，回头让你妈找你们老师说去，不然找校长说，她嘴皮子比你还利索，一定能说得你们老师校长心服口服。”
袁艺差点儿没让这话给吓死，猛的一扭头，差点儿把脖子给拧了。她一面伸手揉着脖子，一面委屈的说：“才不是学校，是……”找赵睿的事情不能说，“算了，没什么的，反正我相信，他会有报应的！”
“对，敢欺负我们小艺，他一定会有报应的。好了，小艺不生气了，早点儿写完功课早点儿睡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好的，奶奶。”
见她没事了，袁老太高高兴兴的出去了。怎知，等袁老太一出去，袁艺又垮下脸趴在桌上，开始悲痛万分的哀悼她那飞走了的八百块钱。
心痛如绞，痛彻心扉，悲痛欲绝，五内俱焚……
袁艺不知道的是，赵睿的报应已经到来了。
市一中跟博雅高中是完全不同的，具体就不一一分说了，其中之一就是市一中每天都有晚自习。说是晚自习，其实多半时候并不是让学生们自习的，而是由几个主课老师瓜分掉的。像今天，就是由他们数学和物理老师，一人一半的瓜分了晚自习。
可事实上，赵睿刚进教室，就被班长告知，老班有请。
一脸纳闷的进了办公室，因为赵睿打小就是好学生，哪怕升入了高中以后，他的成绩不再名列前茅，可考虑到他的学习态度极好，他爸又是教育局的领导，班主任对他还是很不错的。说白了，对于勤奋好学的乖乖牌，当老师的普遍都会心存好感，对他们也更宽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