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听了便嗤地一声笑,徐震等人都觉得有点脸上无光,不过,心里倒是忽然踏实了许多。如果大王能安于现状,对于现状如此地乐在其中,未尝不是好事啊。
当然,还是要继续观察,万一他是扮猪吃虎呢?
已经授意褚云了,且看杨瀚肯不肯亲近那些宫娥,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面对如花少女的曲意奉迎,如果还能坐怀不乱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这样的人能禁得诱惑,必有极大图谋,那就得加强对他的控制了。
而且,让他有后,本就是多一手准备,不管他有没有野心,一个孩子总比一个成年人更好控制,早晚这个傀儡要换一个更听话的。
几个人各怀着心思,循着方才那蚊帐人逃跑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在一处庭院里现了一群木匠。
有人清理树枝,有人剥树皮、有人破大木,有人锯木板,有一个穿着一条湿淋淋的犊鼻裤,头烧焦了一块,裸着结实三角肌后背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那里对忙活着的木匠们训话。
“咱们这宫殿建在山上,周围大片地方不曾清理过,蛇蚁蜂蚁一类的东西自然难免。那个谁,你一会儿去跟褚女官说,弄些雄黄粉来,我的寝殿周围要时时撒一些,要不睡到半夜让蛇爬进被窝怎生是好?
还有啊,再现马蜂窝的时候,我们要直接用火,趁其不备,一把火烧了,它们窝都没了,盘旋一阵也就散了,刚刚实在是太过凶险。”
这人说话时,众木匠都在埋头做着自己的活儿,闷声不坑气儿,只有面前站着一人,仿佛聆听圣训似的,毕恭毕敬,不断地虔诚点头,要把他说的话牢牢记住。
看身材和衣着,这人似乎就是方才举着两枝火把的何善光,只是他颈上好大好红的一个包,仿佛脖子上长了一个瘤,脸上左右两颊也各有一个大包,肿胀得整张脸都变形了,一时也无法辨别清楚他究竟是谁。
徐诺看着那赤裸的背影,脸上就有些热。这也太打脸了啊,刚刚还在唐骄面前夸辉自家大王如何的勤劳国事,如何的沉稳持重呢,可他现在这个样子……
是不是我对他太苛刻了?搞得他无人可用,只好事事亲力亲为?
徐诺一边内疚地反思着,一边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大王!”
杨瀚听见,便转过身来,唐骄一见,不由唬了一跳。
听说古来圣王多天生异禀,或目生双瞳,或大耳垂肩,或双臂过膝,眼前这位重归三山的瀚王也是天生异禀啊,他前额高高隆起,仿佛肉里生了个大寿桃儿,红得紫,阳光一照,那寿桃锃明瓦亮。
这震撼的感觉只在脑中一闪念,唐骄才突地恍然过来,莫不是被马蜂蛰的?
唐骄出身何等人家,自然不可能经历过或见过人被蛰了的样子,但他是听说过的,所以刹那恍惚之后,总算明白了过来。
唐霜却比他大伯先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嘲弄地道:“瀚王真是多才多艺,而且事必躬亲,令人钦佩。”
虽然大伯已经表过态,授意他多亲近瀚王,但这一看,他实在尊敬不起来,一向尖酸刻薄的性子,忍不住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说得徐震、徐天也觉得脸上无光。虽说在他们心里杨瀚只是个招牌,可招牌丢了脸面,可不就是他们丢了脸面?
徐震暗自有些恚怒,虽说给你的人手少了些,但王国甫建,整个西山诸部又都在大兴土木,人手匮乏,王宫简陋一些也是必然,但也不需要你自己去做木匠、去捅马蜂窝吧?
杨瀚看了眼唐霜,一时还不清楚他的身份,唐霜自到三山为人质,就一直住在徐家堡,徐诺并未让他见过,不过对方话里的嘲讽之意,他倒是听得出来,忍不住盯了他一眼。
徐诺怕他出言冲撞,得罪了强援,忙介绍道:“大王,这位先生是瀛州唐傲上将军的胞兄,唐骄先生。这位,乃唐府公子,唐霜。”
杨瀚这才恍然,便笑道:“哈哈,倒叫唐先生和唐公子见笑了。其实古来帝王,除非是以臣篡君,原本就起居八座,高高在上。否则,谁不是起于微末?既然起于微末,哪个不是亲力亲为,做过许多常人小事?”
这句话一出口,唐骄和唐霜都是脸色一变,唐家现在正图谋瀛皇宝座,唐家本就是瀛州木下氏的臣子,这句话不管杨瀚是有心还是无意,总叫他们觉得有些刺目。
这时,谭小谈捧着一个药臼,里边还有木捣子,急匆匆就跑了来:“大王大王,药来了!”
唐骄身后,柳下慧霍然抬头看向谭小谈,右手下意识地已然扶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