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姐带着眼镜,面容显得刻薄,眉眼里透着清高冷傲之色,同样端着架子没和方棠打招呼。
倒是年纪轻的钱原和卢藏锋打了一声招呼,看了方棠,想要开口,可见孙大师和李大师这态度,性子憨厚老实的钱原张了张嘴,最后低着头沉默的站在一旁。
“我记得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方棠面无表情的开口,言辞直白的指出了五人迟到的事实,毕竟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卢藏锋有些的尴尬,毕竟大家在同一个小组,日后至少要工作一年左右,孙大师和李大师也是老一辈了,小棠这样说太不给他们面子了。
小赵脸上热情的笑容一僵,估计也没想到方棠会如此不给他们面子。
孙大师老脸一黑,火大的看向方棠就质问,“哼,身为组长却丢下本职工作出去玩乐,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孙大师,方组长可是瞿老的孙女儿,背靠大树好乘凉,别说耽搁几天工作,她就算当甩手掌柜,我们还不得乖乖工作,日后这功劳还要被抢走!”周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就差没说方棠是走后门才能进入修复组。
“否则以孙大师的资历,这个组长肯定非您莫属,我们也不需要听一个黄毛丫头乱指挥。”周姐又补了一句,成功的挑起了孙大师的怒火。
李大师绷着脸没有开口难,却拍了拍孙大师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明显是认同周姐的话。
“孙大师,小棠虽然年轻,可是修复技艺极好,否则即使有瞿老推荐,宋大师那边也不会同意。”卢藏锋赶忙给方棠解释起来,这还没有修复就内讧了,以后可怎么办。
方棠平静的看着表情各异的五人,沉默半晌后,方棠一手指着大门口方向,“要修就修,不修就滚。”
庭院里一片安静,估计谁也没想到方棠会这么简单粗暴,卢藏锋更是目瞪口呆的瞅着方棠,这话是不是太过了。
“你……你……”孙大师气的一个仰倒,面色铁青的怒视着方棠,最后火大的一吼,“好,我走,我看你一个人还怎么修复!”
“孙大师?”小赵赶忙假心假意的拉人,可孙大师气狠了,直接一甩手,怒火冲冲的向着外面走了去。
“走了就不用待在修复组了。”方棠看着孙大师的背影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足可以让走到门口的孙大师听到,气的孙大师脚步更快了几分。
“还会有谁要离开修复组现在也可以跟着一起走。”方棠冷声丢下滑。
原本想要跟着离开的李大师和周姐动作一顿,小赵同样也迟疑了,他们来西街口没多久,但关于方棠的传闻可是听了不少。
宋骏身为宋大师的独子,上京宋家子弟,宋骏他又自诩为修复界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不可谓不狂妄自大,可方棠之前一刀伤了宋骏的手腕,据说差一点让宋骏因伤不能参加修复组的工作。
方棠连宋骏的面子都不给,说实话,除了脾气暴烈被当成枪使的孙大师,李大师、周姐和小赵三人都不认为自己比宋骏更有面子。
最关键是方棠上面绝对有人,否则她伤了宋骏还能留在修复组不说,甚至这一次的修复方案也是采用方棠的,就冲着这一点,李大师他们虽然敢给方棠脸色看,可还真不敢将人的得罪死了。
性格憨实的钱原以为大家是共进退着,可孙大师都走的不见人影了,李大师他们还都在这里,钱原愣愣的抓了抓头,也尴尬的站在原地。
“既然不走那就开始工作吧,迟到一小时,今天七点下班补回来。”方棠直截了当的开口,径自向着正厅走了去。
李大师三人对望一眼,最后只能跟着进去,除非他们也不想留在修复组。
“走吧。”卢藏锋拍了拍钱原的肩膀,两人也跟着进去了。
“房屋木质结构这一块交给小赵你和钱原负责,先画出每一间屋的结构草图,然后将需要修复的地方拍下照片,做出详细的修复计划,包括需要的时间、材料、助手……”方棠等人都进来了,干脆利落的分配工作。
“书籍字画这一块,周姐负责修复所有的书籍,书房里一共有五百多册藏书,先进行筛选,是古籍或者一些孤本的重点修复,没有修复价值的单独拿出来。”方棠说完。
见周姐有些不满意,方棠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字画这一块卢师兄你负责,同样先做详细的鉴定,然后再进行修复。”
“陶瓷和金石杂项我和李大师来负责。”方棠分配完工作,看向几人接着开口道:“没有意见就开始工作,今天先做准备工作,明天正式开始。”
来之前,李大师几人还想着如何针对方棠,如何消极怠工,一个小姑娘也配领导他们,指挥他们工作,可谁知道方棠态度如此强势,要干就干,不干就滚!
李大师几人对望一眼,虽然还是心有不满,可看着方棠那面无表情的脸庞,莫名的有点憷,最后只能先开工。
“卢师兄,你不用想那么多,我既然是组长,他们就要服从安排。”方棠一开始也不明白这些刺头怎么都分到自己手下了,现在看来是卢大师想要让卢师兄学着强硬一点,卢师兄压不住人,一吼就没办法撑起门户。
卢藏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刚刚他也被方棠简单粗暴的处事方法给吓了一跳,不说孙大师是老前辈,就说大家在一起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小棠这样强硬不给情面有些过了。
但看到李大师他们都乖乖去工作了,卢藏锋似乎明白了什么,有时候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卢藏锋苦涩一笑,惭愧的开口:“之前你还在弋州,我也想让大家先来韦宅做一个前期准备工作,可大家推三阻四,各种借口,看来是我错了。”
就在此时,一个青年快步走了过来,穿着安全组的制服,“方组长,宋大师让你过去一趟。”
“卢师兄,你先工作,我过去看看。”方棠和卢藏锋说了一句,就跟着青年离开了。
修复组临时的办公室是选择西街口一幢二层小楼。
此时一楼的大厅里,孙大师气的叫嚷着,“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人敢指着我的鼻子叫我滚!她方棠就算有天赋,可我也虚长她几十岁,叫我滚,那我自然就滚了,还死皮赖脸的留下来让人嘲笑吗?”
客厅里,瞿老和卢大师都在,宋濂平身为修复组总指挥自然也在,而曾大师这边也来了两个人,原本修复组几个重量级的大师碰头是商量B区古宅的木头问题,谁知道孙大师气呼呼的就过来了。
“好了,都一把年纪了,还和一个小姑娘生什么气,方棠她年纪轻,脾气冲,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宋濂平温声安抚着,听起来是在维护方棠,可又有几分指责方棠的意思。
“她脾气冲就能指着我鼻子叫我滚!”孙大师明显不满宋濂平的和稀泥。
看到走进院子的方棠,孙大师更是火不打一处来,“一个小组长就敢让我滚,那再过几年,是不是我们修复界就是她的一言堂了,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都要滚回家睡棺材板!”
“孙大师,您消消气,先坐下来喝杯茶。”周界以前多么狂妄高傲,可跟在了宋骏后面,被折磨的没有了傲气和棱角,乍一看像是知书达理的小青年,可仔细一看就能现他眉眼里隐匿的阴郁和狠辣。
“爷爷,卢大师。”方棠一进门先向坐着的瞿老和卢大师问好,这才看向宋濂平等人,一一
打了招呼,至少礼节上过得去。
“小棠啊,孙大师刚刚已经将事情说了一遍,迟到是孙大师他们不对,可是你身为小辈也要尊重老前辈,你给孙大师道个歉,以后你们小组的修复工作还需要大家共同协作。”宋濂平温和一笑,用商量的语调和方棠说话,完全看不出他之前和方棠之间有过节。
“哼,我可担不起。”孙大师扭着头看向一旁,态度高傲,摆明了不会接受方棠的道歉。
曾大师和另一位大师都是中立派,他们只负责修复工作,不掺和宋濂平和瞿老、方棠这边的明争暗斗。
但刚刚听了孙大师的话,就连曾大师也对方棠有点意见,毕竟她一个小辈,就算修复技艺再强,也不能这样折辱孙大师。
“孙大师无故迟到,还不解释迟到原因。”方棠没有道歉而是先说出了孙大师身上的问题。
孙大师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想要找宋濂平告状,谁知道宋濂平老奸巨猾,只和稀泥、打圆场。
这会听到方棠还敢指责自己,孙大师气的胸口上下剧烈的起伏着,对着方棠嘶吼着,“我迟到就迟到了一个小时,可是你却旷工一个星期,难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方棠锐利的目光看向一脸儒雅,表情温和的宋濂平,“我去弋州请假三天是配合上面调查宋代古墓的事情,三天假是宋大师你批准的。”
宋濂平笑容微微一变,方棠这是要将火往自己身上烧。
“至于后面几天,因为替弋州博物馆马副馆长的邀请修复唐三彩执壶和侍女俑,所以又耽搁了四天时间。”方棠说完之后,这才看向脸色铁青的孙大师,“我不存在无故旷工,可是孙大师你迟到一个小时不解释原因,态度恶劣,这是事实。”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孙大师求助的看向宋濂平,明明之前传出来的消息是方棠和她的男朋友去弋州旅游了,原本说三天就回来,可玩得高兴了直接拖了一个星期才回来。
一开始孙大师认为以自己的资历,那肯定是个小组长,李大师、小赵他们也各种恭维,结果组长没了,这心理落差就有些大,面子上更过不去。
尤其知道方棠仗着瞿老的关系走了后门成为了组长,孙大师憋屈的就差要找瞿老理论了,偏偏他最为敬重瞿老。
也有传闻说方棠修复技艺精湛,但先入为主的孙大师根本不相信,再加上方棠丢下工作去谈恋爱去旅游,孙大师对方棠更有意见了,哪能想到方棠竟然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对上方棠清冷逼人的目光,宋濂平也只能肯定她的请假理由,一时之间,下不了台的孙大师老脸涨的通红。
“修复组以修复技艺为衡量标准,孙大师如果不认同我这个组长,我们可以比一场,韦宅里有不少破损的瓷器,看看谁修复的速度更快,修复后还原度更高?”方棠话锋一转,却是给了孙大师台阶下。
“好,比就比,如果你赢了,我愿赌服输,以后你怎么安排工作,我绝对没有二话!”孙大师忙不迭的接下话来,赌一场,就算输了,他也认了。
当然,孙大师根本不相信方棠能赢过自己,她才多大,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复,也就二十来年的经验,孙大师十几岁就跟着师傅学习修复,到如今都四十多年了。
瞿老端茶杯喝了一口茶,笑骂了一句,“你这是诓骗孙大师和你一起日以继夜的修复,想要赶上你们落下的进度吗?”
“爷爷,我哪有这么阴险。”方棠故意加重了阴险两个字,还可以看了一眼宋骏,惹得宋骏差一点暴起来。
方棠随后看向孙大师道:“我和孙大师这是良性竞争,不管谁输谁赢,进度绝对赶上来了。”
孙大师对瞿老依旧很是尊敬,此时连忙接过话,“瞿老您言重了,也是我一时冲动。”
“没事,我这孙女争强好胜,性子也直来直往,但从不玩那些阴谋诡计,你要是赢了,正好压压她的性子;你要是输了,那就取长补短,互相学习。”瞿老清高正直了一辈子,可活到他这把年纪,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孙大师明显被人当枪使了。
一场闹剧就被方棠兵不血刃的给化解了,孙大师跟着方棠去韦宅先将所有需要修复的瓷器都找出来,然后再商量比赛的事。
走在回去的路上,孤僻冷硬的卢大师忽然开口:“藏锋要是有小棠一半的手段我就放心了。”
周界的背叛,让卢大师再没有收徒的念头了,如今只想着好好培养卢藏锋和二徒弟林幸,可林幸性格孤僻,沉默寡言,更不适合撑起门户,偏偏卢藏锋的性子又太软。
瞿老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姿态,安慰的拍了拍卢大师的肩膀,“你不是把这些刺头和藏锋都丢过去了,见得多了,藏锋也会有长进的,再说以后有小棠罩着,谁也欺负不到他们头上。”
走在后面的曾大师和另一位大师听到这话不由内心一动,宋大师想要培养宋骏当接班人,可说实话宋骏的性格让人无法接受。
宋骏行事狠辣,实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一套,周界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个有天赋又高傲的年轻人被折磨的没有了棱角,等他们这些老一辈不在了,自己的后辈在宋骏手底下,只怕日子艰难。
方棠虽然行事也狠绝,可方棠至少能容得下他人,不会打压、摧毁比自己有天赋的竞争对手。
而且方棠舍得将价值不菲的金丝楠阴沉木、洒蓝釉钵都无偿捐献,还公布了粘合剂的配方,这说明方棠本质绝对是正直无私的。
看到瞿老和卢大师走远了,故意落后好几步的大师低声开口:“曾大师,你看方棠如何?”
曾大师沉吟着,思虑片刻后缓缓开口:“再多观察观察。”
而此刻,客厅里,人都走光了,宋骏一脚踹在椅子上,天生就凶相的脸上表情更为狰狞而扭曲,“没用的老东西,三言两语就被方棠给忽悠走了!”
原本宋骏是打算借着孙大师来生事,即使不能将方棠赶出修复组,至少也能败坏了方棠的名声,谁知道孙大师脾气是暴烈,可性子简单,三两下就和方棠和平共处了。
最关键的是方棠拿孙大师立了威,以后修复组里那些人估计都不敢轻易得罪方棠,除非是真不想待在修复组了。
“你再踢坏一把椅子,你的名声就更差,你以为曾学那些人日后还敢投靠你吗?”宋濂平声音冷沉了几分,透着不悦和警告。
看来自己太纵着阿骏了,才让他养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性格,以前没有方棠出现,阿骏就是修复界最杰出的年轻后辈,日后必定能接替自己的位置领导整个修复界。
但如今多了方棠这个变数,再想到弋州这段时间传回来的消息,方棠背后的靠山让人捉摸不透,在得罪了弋州众多家族,方棠还全身而退了,足可以说明方棠背后的人不容小觑。
这样一来,修复界以后谁是领头人还是未知数,偏偏方棠表现的越来越优秀,阿骏被压的黯淡无光,宋濂平眼神狠辣阴沉了几分,方棠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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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方棠和孙大师的比试是私下进行的,只有卢藏锋几个人知道。
没有任何悬念的方棠赢了,孙大师脸色很难看,却二话不说的继续手头的修复工作,也算是心服口服了。
下午五点,方棠接到了方宇涛的电话,所以提前下班了。
李大师、周姐几人谁都不敢置喙,方棠表现的太强势了,不干就滚,她有狂傲的资本,而他们没有,所以只能看着方棠提前下班,自己却继续加班。
“方宇涛为什么会打电话约我吃饭?”方棠上车后询问的看向身旁的蒋韶搴,自己搬到西街口之后,和方家断了联系,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宋代古墓的消息在地图拍卖之后,闹的沸沸扬扬,不少盗墓贼都来了长源碰运气,方宇涛负责调查这件事。”蒋韶搴大致说了一下,看着依旧瞅着自己的方棠,沉声继续道:“方宇涛从庆州回来之前和山田-杏子见了一面。”
收到徐荣昌传真的律师函,山田家族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只能派人到了弋州,三个亿的赌债一分不少的转给了徐荣昌,也将山田-杏子这个人质赎回去了。
如今山田家族的人突然找到方宇涛,方棠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今晚上的饭局只怕是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