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的到来让在场袁家的人心思浮动起来,迟疑了一番后,袁家的男人们也向着小厅走了过来,想从方棠这里打探到一点消息,毕竟她如今是袁老爷子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方小姐,请坐。”说话的老者笑容温和,完全没把方棠当外姓人当小辈。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打招呼,一番寒暄后,众人以方棠为中心坐了下来,而看到这一幕的薛老太太气的直抖。
“奶奶,你冷静一点,这里是袁家。”薛瀚低声安抚着,他刚刚是和袁家小辈们在一起的,自然也受到了排挤。
薛瀚虽然年轻,行事却也老练,被排挤针对了,他权当没现,依旧笑容温和,袁家小辈顾虑到他是薛家长孙,日后薛家的当家人,大家倒也没有太过分。
可薛老太太却没这么好的养气功夫,一而再的被女眷们无视嘲讽,薛老太太的火气早就上升到了爆的临界点。
“袁建英,你脑子进水了吗?身为袁家人,你竟然捧着一个小丫头的臭脚,骨头这么软,难怪当年被戴绿帽子!活该给人养野种,当龟孙子!”
薛老太太的杀伤力果真强,这话一骂出来,现场一片安静,而最开始说话的老者更是被气的一口气没吸上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众人又是拍胸口顺气,又是喂水,老者终于缓了过来,可铁青着老脸,赤红的双眼好似要把薛老太太给千刀万剐了一般。
“当年……当年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老者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对薛老太太的恨意毫不掩饰。
老者袁建英是袁家旁系,薛老太太却是嫡支千金,两人身份地位完全不同,薛老太太的一个女同学看上了袁建英。
薛老太太性格骄纵,在那个年代,虽然提倡婚姻自由,但更多的还是父母之命,薛老太太却要充当父母的角色,以命令式的口吻让袁建英和自己的同学交往。
袁建英小时候没少被薛老太太欺辱,长大后,依旧畏惧她,但袁建英当时已经有了对象,一个性格温柔的姑娘家,两人已经处了一年多了,双方父母都见过面了,就等着年底商量婚期。
而薛老太太的女同学和她一个性格,骄纵跋扈不讲理,家世比起袁家差多了,三流的家族都算不上,但女同学嘴巴甜,哄好了薛老太太这位闺蜜,让她帮自己谋划好嫁到袁家,即使袁建英是旁系,那也是女同学高攀了。
袁建英没同意,当红娘却被拒绝的薛老太太当时那叫一个愤怒,直接命人动了手脚,袁建英出差半个月回来,小女友却已经被家里强行嫁出去了,还是嫁给了外州一个脾气暴躁的老鳏夫。
一年后,袁建英终于找到了对方下落,可被家暴打的遍体鳞伤的女友却死在病床上,孩子刚出生不到三天,被托孤的袁建英带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回到了上京。
后来他结婚了,却也把孩子养大了,但妻子心里有个芥蒂,养子成年之后去国外展了,如今一家子都定居在国外没回来。
“你怪我?”薛老太太终于扳回了一局,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来,一如当年的趾高气昂,把别人的婚姻、人生当成儿戏。
薛老太太甩开薛瀚的手,高昂的下巴毫不留情的嘲笑袁建英,“当年你如果真爱对方,会偷偷摸摸的找人?还找了一年多的时间?说到底还是你怂,是你没种,舍不得离开袁家,袁建英,你就是个孬种!”
袁建英是家里二儿子,上面有能干的大哥,下面有嘴甜孝顺的小弟,父母怕得罪了薛老太太这个嫡支千金,就给袁建英施压了。
袁建英敢继续找人就将他逐出家门,而且女友是被她父母嫁出去的,就算找到人又怎么样?半个月前就已经结婚了。
在那个年代,离婚的女人都抬不起头来,袁建英敢娶一个离婚的女人当袁家丢脸,这代价他一个旁系子弟绝对承担不起。
方棠看着盛气凌人的薛老太太,难怪她在袁家众叛亲离,不管开出什么条件,却没一个人支持薛瀚上位,实在是薛老太太面无可憎到了人神共厌的地步。
“家主来了。”有眼尖的人看到进门的袁海川和袁安宁,众人立刻起身迎了过去,顺带着将袁建英也给拉过去了,再留下来,大家真怕他一个控制不住把薛老太太给打了。
在袁致修这件事上,袁海川一直听取旁系的意见,没有摆出高姿态,也没有护着自己儿子,一切都是从袁家的利益出,这让在场的袁家人依旧拥护袁海川这个家主。
“老爷子年纪大了,难免固执己见,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我还是袁家的家主,外面的那些牛鬼神蛇撼动不了袁家的根基。”袁海川脸上是亲切的笑容,态度温和,但言语里流露出的霸气也让浮动的人心安定下来。
的确,袁致修只是一个继承人,强X这事至多影响他个人声誉。
袁家有袁海川坐镇,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这一次若不是旁系想要推自己的儿子或者侄子们上位,旁系有了野心私心才让事态变的严重,否则这点波折真不算什么。
“海川,看来你这个家主眼里是没我这个长辈了!”薛老太太不悦的声音尖锐刺耳的响起,绷着刻薄的老脸,薛老太太恶狠狠的瞪着袁海川。
自从袁海川拒绝让薛瀚暂代继承人的位置,薛老太太和他就等于撕破脸了。
“老姑,您是长辈,小瀚是我侄子,但他姓薛。”袁海川脸上还是和善的笑意,可却是立场分明。
袁建英这会更是冷哼一声的附和,“我们袁家人还没有死绝,轮不到薛家人来袁家指手画脚!”
嫡支只有袁致修一个继承人,可旁系有不少青年才俊,薛瀚能力再强那也是姓薛,袁建英这话说的够毒,偏偏袁海川没有制止。
看着同仇敌忾的袁家众人,薛老太太气的浑身直抖,厉声喝骂道:“袁海川,我是你亲姑姑,我难道会害你不成?小瀚是我孙子,他也是半个袁家人,他成了继承人只会帮着嫡支,你难道要让这些旁系爬到我们嫡支头上作威作福?”
从四五岁懂事开始,到如今头花白,满脸老年斑和皱纹,薛老太太对旁系的印象一直没变:身份卑贱、贪婪自私、包藏祸心……
收到袁家旁系仇视憎恨的眼神,薛瀚满脸的苦笑。
没有来上京之前,薛瀚的确存了心思,可此刻他无奈的看着把袁家嫡支旁系都得罪死的薛老太太,薛瀚只希望日后能维系姻亲的关系,他就谢天谢地了。
“老姑。”袁海川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原本和善亲切的面容此刻变得威严冷肃,一品家族的威仪让叫嚣的薛老太太也被震慑住了,表情讪讪的,却是不敢放肆。
袁海川目光扫视过全场,最后停留在薛老太太依旧忿恨不甘的脸上,“身为袁家之主我的任何一个决定要维护的就是袁家的利益,致修这一次犯了错,但我不会苛责他,因为他也是受害者,是被宋念雯算计了。”
“吃一堑长一智,小辈们犯了错,没有关系,因为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在前面顶着,给他们遮风挡雨,直到这些小辈们真正成长起来,能带领袁家走向更广阔的未来!”
袁海川看了一眼想要说话却又不敢的袁老八,掷地有声的声音继续响起,“老爷子护着孙子,除了是因为亲情外,也是为了维系袁家的稳定,今天但凡换一个人成为袁家继承人,其他人会心服口服吗?不会,大家只会想法设法的将新继承人拉下台,甚至会联合外人一起动手,如同算计致修一般设置陷阱。”
在场的袁家人愣了一下,之前他们真的很埋怨袁老爷子,但此时袁海川这话如同当头棒喝,将他们心底最隐秘的见不得人的野心私心都揭露出来了。
财帛权利动人心!袁家一旦陷入不停内斗的怪圈里,距离袁家破灭也就不远了。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大家抛开私念仔细想想,宋家设下这个毒计只是为了让致修下台?还是针对我们整个袁家?”袁海川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方棠,示意她先跟着自己去会议室。
沉默在大厅里蔓延开来。
半晌后,袁建英忽然感慨道:“家主这话没有错,大家都被继承人三个字迷住了眼,修少爷只犯了一次错,但他依旧是袁家最出色的小辈。”
袁老八这会也陷入了沉思,他想推袁廷这个侄子上位,但平心而论,袁廷却是出色但能强过多年精英教育的修少爷吗?修少爷都能被算计,袁廷难道就不会?
袁致修是继承人,旁系所有的小辈一直心服口服,除了能力之外,也是因为袁致修严于利己、宽于待人的行事作风,他对旁系的人一直很看重,从没有打压也没有嫉妒仇视过谁,反而是知人善用,而且是用人不疑。
一旦大家揪着这一次的错误不放,袁致修真的下来了,换一个人上来?旁系的其他人不服,造成内斗不说,关键是谁能保证新继承人还能和袁致修一样公平公正的对待旁系?
若是碰到薛老太太这样不着调的,那绝对是旁系的灾难,而且新继承人如果心狠手辣的打压排挤甚至铲除其他优秀同辈,一旦造成袁家第三代人才凋零,这对一个大家族而言绝对是致命的危险。
会议室里,袁海川招呼方棠坐下来,笑着打趣,“是不是感觉姜还是老的辣?”
方棠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引得袁海川又笑了起来,端着茶过来的袁霄也跟着笑了起来,唯独坐在一旁的袁安宁神色淡淡的。
“海川叔,他们真的会放弃吗?”方棠没想到袁海川一番话就能造成这样的影响,让原本人心浮动的袁家旁系团结起来一致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