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听说云尧因中毒而死,他所中何毒?神医门的人都解不了吗?”宋清羽状似无意地问。
南宫珩微微仰头,眯着眼睛看树叶间隙洒下来的阳光。听到宋清羽的问题,他摇头说了三个字:“解不了。”
宋清羽心中微叹。南宫珩没有对他说出云尧真正的死因,想来是不愿让他难过吧。
两人静静地坐在云尧坟墓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许久的话,多是在回忆童年时的趣事,少年时的过往。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
南宫珩把酒壶倒过来,里面一滴酒也没有了。他端起墓碑旁那杯酒,洒在墓碑上,对着墓碑说:“尧尧,人固有一死,我们俩早晚会去陪你的。”
尧尧……八岁那年认识,一路同行流浪,南宫珩就是这么叫云尧的,虽然云尧从不肯答应,说太像叫小姑娘。
人固有一死……南宫珩式的开朗幽默,让宋清羽如今再看墓碑上的“云尧”二字,心情都平静坦然了许多。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南宫珩背着宋清羽。
“带着琴去,原是想给云尧弹个曲子,到那儿又没心情了。”
回到镇北公府聆风院,南宫珩把宋清羽放下,天音琴放在一旁桌上。
“南宫七皇子。”温敏出现在门口,面上带着温柔慈爱的笑。
南宫珩拱手:“伯母好。”
“不敢当,谢谢你把天音琴借给阿羽。”温敏只觉这个传闻中的纨绔皇子长得真好看,又有礼貌,一点架子都没有,今日还亲自背着宋清羽去祭拜云尧。温敏对他印象极好。
“小事。”南宫珩笑着说。
温敏热情挽留南宫珩在府里吃饭,说今日她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专门为感谢南宫珩的。
南宫珩想起那次叶翎从镇北公府为他打包的金丝饼,笑容满面地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茳跟老朋友喝酒去了,不在府中。温敏和宋清羽母子,以及南宫珩三人同桌吃饭。
南宫珩很喜欢温敏做的菜,赞不绝口,尤其是那道金丝饼。
温敏看南宫珩吃得又多又香,越喜欢他。
南宫珩临走,提出要打包剩下的金丝饼。温敏笑得乐不拢嘴,连忙给他装上,再三说让他以后有空就过来吃饭。
南宫雯在靖王府吃的晚饭,还没吃完,南宫烈派人来寻她回去,她有些遗憾地走了,说下次再来。
皇宫御书房。
入夜时分,一道单薄的身影跪在门外。
容贵妃带着人过来,看到楚明寅的样子,心疼不已,连忙去拉他:“寅儿,别跪了!你再这样,你父皇只会更生气的!”
容贵妃说着,眼泪下来了。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摒弃成见,早点促成楚明寅把叶翎给娶了!
虽然容贵妃到现在也不喜欢叶翎,但她不得不承认,叶晟的这个女儿本事着实厉害,而且圣眷正浓,娶到手就会成为楚明寅极大的助力。比起那个妖媚的北胡郡主,简直好太多了!
但世间没有后悔药。
“母妃先回去吧,儿臣今日一定要求见父皇。”楚明寅声音虚弱。夜风微凉,他额头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容贵妃抹着眼泪说,“你要跪,母妃跟你一起跪!”话落就在楚明寅身旁跪了下来。
楚明寅拧眉:“母妃,求你了,若你真为我好,就回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容贵妃最后还是脸色难看地走了。
回到她的宫中,不由又恨上了叶翎!若是当初叶翎没有拒绝楚明寅,怎么还会有这桩和亲?一个小寡妇,再有能耐,能越过楚氏皇族吗?真是不识抬举!
“寻个机会,我定要好好治治她!”容贵妃面色阴沉,恨恨地说着,扯烂了手中的绢帕。
楚皇刚刚用完晚膳,接过老太监递上的茶杯,漱口后,又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神色淡淡地问:“走了吗?”
“回皇上的话,八皇子殿下还在门外边儿跪着呢。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八皇子素来身体弱,怕是受不住。”老太监很会察言观色,见楚皇问起楚明寅,就知道楚皇这是要见他了。
“把这些都撤了,让他进来吧。”楚皇扔下手中的帕子,起身走回御书房正殿。
老太监到门外去叫楚明寅,楚明寅起身,双腿颤颤,站立不稳,老太监连忙扶了一把:“八皇子殿下可要小心哪!”
楚明寅被扶着进去,跪在楚皇面前,垂恭敬地说:“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太监低头退了出去,楚皇看着楚明寅的脸色,轻哼了一声:“怎么?你还是来求朕收回成命的?”
楚明寅摇头:“儿臣不敢。儿臣是来请罪的,因一时糊涂,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万分后悔,求父皇责罚!”
楚皇闻言,面色稍霁,看着楚明寅问:“你可知道,朕为何将北胡公主指给你?”
楚明寅垂说:“父皇这样做,自有深意,是儿臣愚钝。”
楚皇叹气:“明寅,你原是朕以为,所有儿子中,最聪明的一个。但最近你做的这些事,让朕觉得,以往真是高看你了!”
楚明寅心中咯噔一下,就听楚皇冷声说:“你认为叶翎对你是个大助力,所以想方设法都要娶她!你认为娶了完颜幽,有害无益,所以费尽心机都要拒绝!对你来说,娶个什么样的妻子,竟那样重要吗?近日你的所作所为,朕已完全看不到你自己的能力,只看到了你的浮躁和愚蠢!作为一个男人,作为南楚的皇子,竟被女人的事牵着鼻子走!朕对你,真是失望极了!”
楚明寅面色一白,心中大震!
“叶翎的事,朕已明明白白跟你讲过,以为你会懂!完颜幽不过是个棋子,朕根本不放在眼里!指给你,是想试试你的心性!没想到,你竟那样沉不住气!真不喜欢,娶回去,寻个合适的时机除掉就是!你竟当着其他三国皇室之人的面,那番儿女情长的做派,当真是昏了头了!”楚皇说着,面有怒色,重重地砸了一下面前的镇纸。
楚明寅跪伏在地,面色惊惶:“父皇,儿臣错了!求父皇再给儿臣机会!”
“西夏百里夙,东晋南宫烈,北胡完颜洪,随便哪一个,都不容小觑!都说北胡蛮子行事粗狂,但那频频出丑的完颜洪,都比你和明恒更懂得隐忍伪装!便是那东晋的纨绔七皇子,都不是个简单角色!与他们相较,你们,尤其是你,今日真是让朕颜面扫地!你还想娶叶翎?但凡你有她五分的本事和心性,朕今日就改立你当太子!”楚皇是真的怒了。
楚明寅抬手,不停地抽自己巴掌!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他的父皇是个极其理智的人,但到了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他跟楚皇之间的差距,隔着一道天堑!
他太年轻,太幼稚,自以为沉稳,实则急功近利,舍本逐末!以为自己很能耐,但过去那段时间做的事,是真的太蠢了!蠢得他都想戳自己一刀!
楚皇看着楚明寅不过片刻功夫,把自己的脸都打肿了,冷哼了一声说:“朕言尽于此,你回去吧!”
“多谢父皇教诲,儿臣日后定谨言慎行。”楚明寅低着头,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地退了出去。他知道,楚皇若真的放弃他,今日这些话都不会再跟他讲,他还有机会……
楚皇寿宴已过,但三国皇室之人都没有着急离开,因为北胡南楚和亲已定,婚期就在月底。
完颜洪要看着完颜幽出嫁,而东晋西夏的人都要留下喝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