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恙退出书房后,转身下了石阶,离开了这座院子。
少年大步而行,只觉得浑身似有用不尽的力量,叫他想要立即去为之做些什么——他行事向来积极,但如眼下这般迫不及待,却真真正正是头一回。
但偏偏此事最是急不得,最需要耐心与理智。
于是少年又竭力叫自己克制着平静下来。
“公子,方先生来了,此时正在堂中等着您。”
吴恙刚回到院中,便听迎上来的小厮禀道。
吴恙将一应心绪暂时压下,请了方先生去书房说话。
二人谈罢正事,方先生吃茶时,不禁又悄悄打量了一眼自家公子的神情。
看起来倒与往常并无两样,方才说正事时也未见分神,可就是莫名叫人觉得不太对劲……
至于是怎么个不对劲,偏又说不上来。
这时,突然听自家公子问道:“对了,先前曾听先生说起过,先前先生似乎是写过话本子的?”
这话问得突然,方先生略微一怔,才答道:“回公子,是有此事……”吴恙道:“那想必先生对诸事的理解与看待,必然也要高出一截。”
方先生谦虚地笑了笑:“纸上谈兵罢了……”
他确实是跟公子讲过自己曾写过话本子,但此事他只讲了一半,公子若听了那余下的一半,必然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为了糊口曾写过话本子不假,但因为写得太烂,根本没人愿意看,还倒欠了书铺一些钱,于是他趁夜跑路了……
咳,履历这种东西,本就是说一半留一半的。
“先生不必谦虚。”
吴恙拿出认真请教的神态,问道:“若一个姑娘,数次夸赞一位年纪相仿的男子是个好人,不知是否代表这位姑娘极欣赏此人,甚至是……对此人有意?”
许姑娘夸过他许多次,说相信他,是因为他是个心善的好人。
虽然他也没觉得自己如何心善,但每每回想起许姑娘这般认真夸赞他,他还是极高兴的。
方先生正色摇了头,道:“公子,这恰恰相反啊……”
吴恙听得不解,微微皱眉道:“还请先生赐教。”
“公子有所不知,当一位姑娘夸赞一名男子是个好人时,多半是因为实在没有别的东西可夸,才会选择拿这个说辞来缓解尴尬,甚至是在婉拒这男子的心意啊。”
吴恙听得几乎愣住。
……竟是这样吗?
为何他从未听过这等说法?
吴恙难以接受这个落差极大的答案,然而看向坐在那里的方先生,只见对方神色过于笃定——
“……先生为何如此确信会是如此?”
听得此问,方先生面上浮现略显苦涩的笑意。
还能是为何?
当然是一次次累积下来的切身经验啊。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此时他那饱含过往心酸的笑意,已经让一切皆在不言中。
吴恙意会到这一点,不禁沉默了片刻。
竟是意外戳到方先生的旧伤了。
只是……
少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方先生那略显冷清的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