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惊马之事,他务必要一个清楚的结果。
“娘娘……”嬷嬷听得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小几上的那只翡翠九狮盖炉。
海氏已紧张地再次起身,示意她赶紧收拾干净。
嬷嬷正要上前去,然而已有人走了进来。
为者正是林统领,他抬手行礼,恭谨地道:“微臣奉命搜查各处,为免冲撞到娘娘,还请娘娘移步外间等候。”
海氏袖中手指紧攥,道:“可……本宫自在此处住下之后,便未曾离开过,料想那贼人也不可能将东西藏在此处。”
林统领微微一愣,旋即道:“事无绝对。若娘娘恐我等粗手粗脚,有不便之处,亦可使内监代为搜查。”
海氏还欲再说,只见嬷嬷朝她微微摇头,眼底满含提醒——娘娘若再行阻拦,反倒会惹人怀疑……更何况陛下还在外头听着呢!
且他们也未必就能搜得多么细致,此乃帝后居所,料想会有所忌讳,大概也只是走走过场罢了!
“本宫只是随口一言,诸位请便……”海氏强自冷静着,步出了内间。
昭真帝坐在外堂,院中的缉事卫得了准允,在夜色里如暗潮中的鱼儿一般游散开来,往四处搜查而去。
“皇后的脸色似乎愈差了,可是哪里不适吗?”昭真帝目色平静地问。
海氏心口一阵狂跳,尽量冷静地答道:“只是有些头痛而已,都是些老毛病了。”
“头痛之症可大可小,不宜马虎对待,还是请太医前来诊看为好。”昭真帝当即便使人召郑太医。
海氏怕多说多错,便未敢出言拒绝。
她道声“多谢陛下”,动作有些迟缓地在椅中坐下,耳朵一直在留意着内间里的动静。
那阵阵翻找的声音不停地砸在她的心头。
不多时,林统领折返出来,将手中之物示于众人眼前,询问掌事嬷嬷:“敢问这是何物?”
他手掌心中托着的,赫然是几颗深色药丸。
海氏眼神一缩,手指颤。
掌事嬷嬷还算镇定,忙答道:“此乃安神的香丸。”
这些人竟当真连香炉都打开看了!
这药丸是她放进去的,一则是为防被人现,二来便是作为应变之用——若陛下不曾喝下那盏茶,便寻了机会焚此香丸,便也能起到相同的效用。
可当下……却阴差阳错地因为今日这什么惊马之事被搜出来了!
“香丸?”昭真帝看向海氏:“朕记得皇后并不喜香丸之物,且香气往往会加重头痛之症。”
对上那双似已有所疑心的眼睛,海氏心底一慌——是她露出什么破绽来了吗?
她未敢流露出迟疑之色,忙有些口不择言地道:“臣妾……臣妾也不知这香丸是何时备下的。”
嬷嬷暗暗后悔方才的应变之言,当下唯有接话道:“是婢子擅作主张,怕娘娘来到行宫之后会睡不安宁,这才带了过来以备不时之需,今日娘娘犯了头痛症,便也就未曾拿出来用了。”
“这安神香丸是哪位太医所开?”昭真帝又问。
嬷嬷心中也打起了鼓,不敢扯那等一戳即破的谎言,谨慎地答道:“是婢子自密州带过来的。”
“朕固然是信,只是为防万一,还是由郑太医一验吧。”昭真帝看向众人,道:“如此也可免去事后再有猜疑皇后之言出现。”
郑太医很快便到了。
“启禀陛下,这药丸中并无羊踯躅之毒……”郑太医的脸色颇为复杂难言:“只是……”
说着,眼神闪动飘向左右。
这若说了,还不得满室尴尬到脚下再现抠出第二座泉河行宫来?
昭真帝微微皱眉:“只是什么?太医还请直言。”
看着皇帝陛下对此心里是真没个数的模样,郑太医唯有硬着头皮低声说道:“只是……此药丸有催生情欲之效……”
他声音虽低,却并不妨碍在场众人皆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时间,满室皆静。
海氏的脸已红得近乎要滴血,近乎要坐不稳。
“这……这怎么可能!”嬷嬷做出大惊失色之状,上前两步跪了下去:“陛下明鉴,婢子带来的的确只是安神香丸,这想必是被人调换了!”
郑太医林统领等人听得大为震撼——谁会脑子进水干这事!
须知此乃帝后居所,催……咳,促进帝后感情,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利益可图?
再看向那嬷嬷,却也隐约了然了——这大约是皇后一人之意,事先未曾告知陛下,掌事嬷嬷怕被怪责,才有此狡辩之言。
且退一万步说,皇后也是要脸面的……这事被他们听着了,的确不失为有些难为情。
只是本以为帝后感情甚笃,现下来看却似乎并非表面那样……
众人心有八卦烈火,面上却仿佛失聪一般什么都不曾听到。
昭真帝的眼神叫人看不出喜怒。
他的确察觉出了海氏的异样。
但他未曾细想到会是如此不堪的手段……
如此看来,那盏茶中究竟是何蹊跷,便也不难推断了。
“怎连父皇这里也要搜,当真是没规矩。”永嘉公主入得院中,见得有缉事卫在四下走动,皱了下眉随口说道。
她还是有些不安心,故而想来此处探一探父皇的口风,以此判断是否查到了什么。
然而刚来至廊下,她便意识到了堂中异样的气氛。
嬷嬷怎跪在那里?
生什么事了?
守在堂外的内监入得堂中通传,永嘉公主得了准允走了进去,看一眼坐在那里脸色红白交加的母亲,刚要开口询问时,只见一名缉事卫由内室行出——
那缉事卫手中捧着一只蒙着黑布的匣子。
“陛下,卑职在床后与墙壁的缝隙间现了此物。”
掌事嬷嬷下意识地看过去,心中有些疑惑——这是哪里来的?
而海氏的目光在触及到那只黑匣的一瞬,却是面上血色尽褪,一股滔天寒意自脚底冲向了头顶。
这才是……她最害怕被搜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