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行人少,绝大多数出行的达官贵人,显然对于此人没有什么兴趣,此人喊的喉咙冒烟,也极少有沿途的车马停驻。
大家只是觉得此人很讨嫌,尤其是听到二皮沟三字,就更讨厌了。
若是后头加上大学堂,马上里的人就不禁要失笑起来,大学堂……真是笑话,孟津陈氏算什么经学传世之家,他家也配?
教授人读书,有这么容易嘛?
天下的人才,都藏在那门前有阀阅的高门大宅里呢。
不过……却在此时,一辆马车终于停下了,随即车夫取了一张纸,到了车前,车前的帘子拉开,伸出手,将纸取了去。
坐在车里的可不是寻常人,此人须已经白了,不过保养却是极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穿得衣物并没有太多配饰,可是裁剪的却是极好。
此人叫虞世南,虽然容貌怯懦、弱不胜衣,看似平平无奇。却因为从前乃是秦王府参军,又饱读诗书,因而成为弘文馆学士,与房玄龄等共掌文翰,为“十八学士”之一。在他死后,李世民建凌烟阁,虞世南也成为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地位超然。
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因为他的书法极好,所以有一段日子,当今皇帝李世民曾向他求学,学习书法,某种程度而言,这位与房玄龄一起掌管天下文翰的老人,算是半个帝师。
他坐在车厢里,取了这传单,手里顿时柔柔的,更重要的是这纸张好得过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纸,一时竟是愣住了。
随即,他拉开了车帘子,却见那传单的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似在偷懒,见没人接传单,便随手将白纸抛洒,只见满地都是这白纸,沿途的车马纷纷碾压而过,有的甚至被风卷起来在空中飞舞。
天哪……
虞世南顿时瞳孔收缩,身躯颤抖起来。
他竟是失态,大叫起来。
“快,去中书省。”
随即……马车入宫,进入中书省。
在这里,虞世南见着了房玄龄。
房玄龄听闻虞世南来见,竟觉得很诧异,不过却是不敢怠慢,忙是让人奉茶,随即道:“虞公何时从洛阳回来的?”
虞世南淡淡道:“今日方回。”
原来虞世南这小半年,都在洛阳弘文馆当值,可其实……是因为虞世南年纪老迈了,李世民体恤他身体不好,让他在洛阳静养身体。
房玄龄听罢惊诧道:“不知虞公何故仓促回长安?”
虞世南不假思索道:“********。”
房玄龄听罢,莞尔一笑。
这东京自然是东都洛阳。隋朝开皇年间的时候,在洛阳置东京尚书省,又因为那里有大量的宫殿,因此人们习惯性的将洛阳和长安称为东都、西都,亦或者东京、西京。
听说近来洛阳确实酷热,原来虞世南借此机会,是回关中避暑的。
只是这长安……也好不了多少。
房玄龄随即道:“陛下若是知道虞公回来,不知该有多高兴。”
“我正要与房公同去见陛下。”虞世南这个时候板着脸,很不客气的道:“前隋为何二世而亡?房公啊,那隋炀帝奢靡无比,你我都是亲见的,他将丝绸铺设在道上,奢靡无度,这种种旧事,难道陛下和房公忘了吗?”
说到这里,他很不客气的将一张纸拍在了案牍上,义正言辞的道:“可是我此番还京,却现今日之长安,与隋炀帝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当今大灾之年,长安城中,竟有人将如此名贵的纸张肆意放,甚至随意弃之如敝屣。这……这……如此奢靡之风,真是前所未有啊,你看看这纸,只这轻薄一张,我看只怕几百钱都未必买得到吧,可是……竟好似是不要钱一般,我三年没有回长安,难道长安已经变成了这样铺张奢靡的地步吗,房公,此风不可长,我要见陛下,痛陈此事。房公,你随不随我同去。”
房玄龄懵了,拿起了纸,一看,也吓着了,他手摩挲着这纸的质地,不禁道:“这纸,老费钱了吧。”
然后房玄龄再细心观察,现……这传单上,赫然写着皇家二皮沟大学堂的字样,此刻,房玄龄觉得心口遭遇了重捶,心疼的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