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平山往东两万余里之地,百仞高峰之上,有云雾缥缈,道宫雄伟壮丽,各种奇珍异兽、奇花异草多不胜数。
某间偏厢门前,一名道童跌跌撞撞跑上台阶,急拍起门,高声叫道:“老爷,八老爷来了!老爷!老爷快开门!”
里面并无丁点声响传出,小道童毫不放弃,继续拍打着:“老爷!老爷!”
“滚开!”
身后一声喝叫传来,道童吓得后颈一缩,接着一股大力传来,将他扫开飞出去。
道童飞出四五丈远,落地后从台阶上滚落,化成一头罕见的黑猫,“喵”一声凄鸣后,飞快逃开。
一名枯瘦紫袍道人已到门前,提起脚,“砰”一声踹开房门。
房内,矮胖短须的道人身着小衣,躺在榻上,翘着腿正在哼唱市井小曲,房门被踹开,他只瞟了一眼,停唱小曲,改叫道:“踹坏我的门,你修啊?”
枯瘦道人一改门前的凶恶,嬉笑着走近:“三师兄,不过大道福运少掉些,真就只躺着等死?”
矮胖道人轻哼道:“都无一个肯搭手,帮我去灵桃峰把福云寻归,个个都怕那西望,更怕惹出搬山大圣,我不把尿憋在裤裆里,还能如何?”
在自家门内,却连“贫道”自称都懒得用,枯瘦道人像是料到他会如此说,更加嬉皮笑脸,一屁股坐到榻上:“我们兄弟,哪个想看你遭殃?不过师父不在,大师兄谨慎些也应当!”
“哼哼,同门兄弟,当年不知哪个算计的罗一杰?”
“师兄,扯远就更没意思,罗师弟自家运背,哪里就与咱们相干?便师父回来问起,我窦老八也是这般说!大师兄说啦,四年前须弥山洲迁出的三百万户破落户儿,算算就快到了,门里本还要与御宵门他们几家互扯皮的,但眼下三师兄大道要紧,除先前应下的二十万户,咱们再多认八十万户就是,正好由你去经办,待此事办成,功德福云想也不少,大能弥补!”
“当真?”
——
月光下,某个集镇旁的地埂边,一头灰不溜丢的无角雄鹿矫健奔过。
视力好的话,能看清它那左耳垂下,有个小人头探出来,好奇地打量着远方寂静的人类集镇。
雄鹿很快跑过这片田地,蹿进前面的山林,山林里稍矮处的树枝都已被当柴砍伐光了,不能完全遮蔽视线,林中还有条小路通上山,雄鹿偏开小路,只往树木下走,身形在林里若隐若现。
雄鹿还未完全消失,那地埂上又有条碗口粗细的蛇游动过来,远看着黝黑,若得凑近,才会现浑身鳞甲片片青,几乎不吞吐蛇信,飞快地游走向前,最终也进入林中,拨开草前行,能看到林边杂草一路晃动。
青蛇之后,又有头黑灰两色毛的狼通过地埂,它落地无声,一路都在小跑,到进入树林中,动静比先前的蛇还小,眨眼间就再寻不到踪迹。
今夜地埂上热闹,随后来的是一头香獐,它快跑一会,就会停下脚步,警惕地观察着两边,跑跑停停地进入林中。
再过半炷香,地埂上又跑过来一头胖野猪,与前面的香獐又截然不同,低着头只看地面,绝不旁顾一眼。
待野猪冲入林中,地埂后再小跑来头野牛,他保持着匀速,蹄子尽量踩在硬土上,少留下脚印,细心观察的话,会现牛尾巴紧垂着,完全不甩动一下,那下垂的尾巴末梢上,还紧紧抱着一只眼睛不停转动的山蛙。
待野牛跑过,地埂上才得清静下来,直到些云朵遮住弦月,阴暗了好一会。
半夜时分,最先冲过地埂的雄鹿已登上这方山顶,随即止步不前,在顶上稍等一会,青蛇、黑灰狼、香獐、野猪、尾巴上抱着山蛙的野牛陆续赶到,全都止步凝视,明白了队伍为何会停下。
这座山的对面,是一座更加高大的山峰,与这边两山相夹的峡谷里,建有一处营地,现在高挂两盏气死风灯,都着莹莹光明,在夜里甚是显眼。
山脚下高挂着灯的营地并不是这七八个生灵止步的全部原因,对面那座高山也奇怪,如今只剩下半边还在,迎向它们这面,全都裸露着白花花的碎石泥沙,不知为何少了去。
领头的雄鹿再看一遍周围地势,偏头示意不可出声,又领着从左侧下山,远远绕开那座少掉一半的高山,借漫天繁星定位,再向着西南行进。
天大亮以后,这几个生灵在一处茂林中又停下来,下方所见是好大一片开阔地,怕不有数十里方圆,如今开阔地全都被开垦成良田,正当初秋时节,田地中多得是沉甸甸的禾穗,收割还要等个把月,忙碌的农夫倒还少。
大片良田中央,有一座不算太大的城市。
要绕过这片开阔地,需得登上左侧的山峦,不过落脚处高山与左侧山峦之间峡谷是条大道,道路上还不时有人来人往。
白天要想悄无声息过去很难,退到山背后一丛灌木下,雄鹿躺下,示意这个白天就在这里渡过。
队伍稍稍松懈下来,见青蛇向野牛靠近过来,山蛙忙松开牛尾巴,几步跳到雄鹿身边去。
青蛇翻个颇具人性化的白眼,爬到野牛背上,盘旋着身躯养神,野狼、野猪、香獐也各寻舒适位置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