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看着她,很快反应过来。
因为这名学生曾两次登过报纸,对生理解剖一项,似颇有独到之处,学校里的教师都知道人。
那名刚赶来的医师以为这个学生表达口误,立刻纠正:“我是不会主刀实施这台手术的,即便有你协助!还是让他们立刻离开,另外寻医!”说完就要出去。
苏雪至重复一遍:“我来操刀。”
医师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我之前侥幸有过多次解剖经历,考虑到盲肠炎的患病率,为提升临床技能,有过特意研究。做法或欠妥,但于病灶的了解,确实大有裨益。不敢说全然掌握,但独立操刀,应当没有问题。且之前校长临床手术示范,我也参加过……”
胡医师打断:“苏雪至,就算你真的具备能力,我也不会签字!万一出事,谁来承担责任?何况你只是实习学生,没有医师资格!”
苏雪至说:“不用医院为我担保。如果你们同意,我和家属说清楚,这是我个人的医疗行为,让他们自己选择,出事我承担责任。当然,如果真有不良后果,校方不可避免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名誉上的波及,所以这一点,还是需要你们的肯。”
“不妥不妥……”胡医师断绝拒绝。
“在手术过程本身能得到保证的前提下,对于外面病童而言,是现在尽快手术获得的风险大,还是再耽搁一天送去京师求医的风险大?”
话音落,室内几人全都静默了下来。
大家医术虽有高低之分,但都算专业,自然心知肚明。
盲肠炎最惧治疗不及,导致穿孔。
病童病症已耽搁一周,极有可能将欲穿孔,再携于路上辗转奔波,谁知病情如何展。万一加重,即便送到,接受了手术,感染死亡的风险,也将大大增加。
其实不止苏雪至,在场的几人,全都心知肚明。
在场有资格操刀的医师,并非真的没有足够技能去完成这个手术,而是他不愿去做。
如果有可能在这里就治病救人,却为了避免承担可能的责任,将患者推开,若因此导致贻误治疗的机会,算不算是医德上的严重缺失?
苏雪至说:“相信我,只要大家全力配合,做好麻醉和消毒,手术过程,我有信心。事关人命,我不会拿这个来赌。”
胡医师尚在犹豫,门被人一把扑开,马富商冲了进来,大喊救命。
胡医师急忙出去检查。
病童已陷入休克了。
胡医师叫人紧急救治,一咬牙,转头对家属道:“如果现在接受手术,这里是他来做!”他指着苏雪至。
“他是本校本科班的实习医师,尚未毕业,没有参考行医的资格证明,但他之前有过相关经验,愿意实施手术,并保证最大努力地完成。这是他个人的医疗行为,和本院无关。如果你们接受,尽快安排手术,否则,立刻转去京师!”
马家人看着穿白衣的苏雪至,见对方年纪轻轻,顿时沉默了下去。
麻醉师插了一嘴:“他姓苏,之前两次登过报纸,第一次和宗奉冼先生一道,第二次是孙孟先警察局长。”
马老太太已经哭得闭了气,躺在一边,被人揉着胸口缓气。马太太看了眼闭目一动不动的儿子,泪流满面,一把推开闷声不语的丈夫,喊道:“我们同意!那些个给我儿子看病的中医,一个一个都有证吗?他上过报纸,肯定有本事!让他做!”说着跪到了苏雪至的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苏雪至没说话,看向马富商。
马富商狠狠打了下自己的头:“拿来,我签!”
护士取来知情同意书,胡医师又提毛笔,额外在上面添了几条刚才说的内容,并将手术可能导致的后果也一一列明。马富商抖着手,签了名,又揿下手印,一式二份,各留一份,随后立刻准备手术。
三个小时后,凌晨一点,一切准备完毕。经过先期缓和治疗的病童被送进了手术室。
这一台手术,对于苏雪至而言,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严格而充分的消毒。手术室,手术台,初步蒸煮过的器械以及参加手术的几人,全部用沃杜丁几(碘酒)和酒精进行充分消毒。
手术开始前,病童平卧于手术台上,麻醉师根据经验,以1.5CC百分之十的奴勿卡因进行局部腰麻,测量脉搏呼吸后,再施加少量以托(□□),病童很快进入麻醉安静状态,再次测量血压脉搏,适合手术。
苏雪至举起柳叶刀,在病童右下腹的腹直肌旁,稳稳地划下了这对她而言,十分特殊的第一刀。
她横切,获得口子约五公分,依次逐层分离腹壁各层入腹,放置切口保护器,随即探查腹腔,寻找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