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等了很久,却依旧不见张静一的身影。
管邵宁露出失望之色,却下一刻便又振奋起精神,朝大家行礼道:“诸位,这些日子惊扰了。”
众人都说哪里的话,又祝他能够金榜题名。
管邵宁点头,这一些日子下来,他整个人显得稳健了很多,到了县衙门口,看着清冷的长街,此时不过卯时,天色未亮,长街上,一片死寂,只有偶尔几户人家孤灯冉冉。
在这里,县里给他准备了马车,管邵宁便钻进车子里去。
马车一路赶到了贡院,等他下了马车,这贡院外头已来了不少人,都是来考试的,或者是来送人考试的人。
贡院的门还未打开,所以考生们都只能在外头等。
管邵宁在人群之中,低垂着头,显得闷闷不乐的样子。
考生们大多是三五成群,呼朋唤友,只有管邵宁在一处角落里,孑身一人,像一座孤独的石雕。
自然,也有人似乎认出了他,没有人上前跟他打招呼,只是远远的和人细语,随即露出窃笑。
管邵宁对此充耳不闻……只愣愣的一言不。
就在这时……那初露出来的晨阳方向,竟是有人骑马而来。
在京城,读书人都是坐轿,最差也是坐车,没有读书人骑马的。
这骑马的人后头似乎还有一个马队,七八个人小心翼翼的护卫着这人。
马上的人到了贡院外头,却开始张望。
管邵宁也错愕的抬头起来。
猛地,他身躯一震。
闷闷不乐的管邵宁,一下子欣喜起来,他疾步冲到那骑马的人面前:“张百户。”
一声张百户,就犹如瘟神一般,立即让附近的读书人连退三四步,直接以马上的人和管邵宁为圆心,形成了一圈人墙。
别看私下里,大家骂起张静一骂得很痛快,可当着张静一的面,不害怕的人却是不多。
这就是锦衣卫。
张静一下马,就道:“起来的迟了,所以没来得及送你,有一句话想告诉你,是想让你好好考,一定要扬眉吐气。”
管邵宁听到这里,已是眼眶红了,他深深地看了张静一一眼,能看得出张静一的真诚。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辈子没几个人对他真正有多好过,毕竟管邵宁的相貌和家世都摆在这里,谁会在意一个蝼蚁呢?
而张静一第一次见他,不只是给他提供帮助,还给了管邵宁一种……真诚的感觉。
当然,他并不知道的是,张静一对他的真诚,是因为对历史人物的了解,也是对这个在建奴入关之后,为了留,而被灭门的人所表现出来的敬意。
后来的相处,管邵宁的敦厚,也让张静一觉得这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人。
管邵宁听了张静一的话,一时百感交集,随即,他又精神奕奕起来,相比于来时的郁郁不乐,此刻就像读了一层金,整个人焕出光彩。
他定了定神,当着众读书人的面,却是突然拜下,而后朝张静一郑重其事的行了个礼:“恩师教诲,学生没齿难忘。”
一旁……许多人吸着冷气。
还真是……
果然传言非虚,这个管邵宁,竟真拜入了不学无术的张静一门下了。
真够厚颜无耻啊,此人八成是知道自己考不上,要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了。如若不然,堂堂举人,会去拜张静一这样的武夫为师?
这里有着多少双带着鄙视的目光盯着他们。
可管邵宁不管这么多,他甚至觉得很畅快。
真以为我每日在县里读书,不知道外头生了什么吗?
你们不都说我管邵宁拜入了张静一的门下吗?今日……我管邵宁还偏就做张百户的门下走狗。
我时运不济的时候,你们这些口称仁义的人,谁提供过帮助?
我困窘落魄的时候,你们这些张口便是天下苍生的人,又何曾多看我一眼。
没有张百户,我只怕现在还困于京师,为三餐奔走。
若不是他让我好好读书,我管邵宁,这些日子又怎么能好好温习?
他就是我的恩师,怎么样?
管邵宁此时无视了许多人的鄙夷目光,只看着张静一,无比认真地道:“恩师请放心,学生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辱没师门!”
这一番话,铿锵有力,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对流言蜚语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