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遥远很遥远,远到我们一辈子也不可能触及。”白杨说,“OVER.”
“BG4MXH。”
“我在,OVER。”
“你说世界为什么这么大呢?”半夏问,“居然有些地方,是我们穷极一生也不能触及的。”
“不是世界太大,而是人太渺小。”白杨说,“OVER。”
半夏想了想,NG4MXH说的是对的,她就很渺小,和脚底下这宏伟磅礴的大地比起来,头顶上这辽阔无垠的星空比起来,她都是渺小的。
渺小的人独自拥有这无限大的世界。
半夏裹紧了衣服缩在屋顶上,把手缩进袖子里,屁股底下的砖瓦硬邦邦的,她有点后悔没带一个枕头上来垫着——她想既然能带枕头,那不妨把床铺被褥也一起带上来,缩进暖乎乎的被窝里,那才是最舒服的。晚上天台的风大,风能迅速带走体温,女孩的鼻尖和脸颊很快就冻得有些麻木。
“好冷。”
“好冷啊……我能回去多穿点衣服吗?”
“再坚持一下,BG4MSR,马上就到时间了,OVER。”
“我还要等多久?”半夏问。
“她还要等多久?”白杨摘下耳机,扭头问身后的赵博文,“她很冷,想回去穿衣服。”
“让她再坚持一下,回去穿衣服可能就错过了,那我们所有的努力就全部前功尽弃。”赵博文也有点焦虑,他扭头冲着门口的人喊:“具体时间!报一下具体时间!”
门口的一位展昭翻开手里的文件,“预计时间11月14日晚23:55至15日00:10过境江苏省南京市,中天高度88度!”
白杨和赵博文同时把视线聚焦到闹钟上,现在的时间是晚上11点49分。
“让她往天上看,它在她的头顶上!”
赵博文凑过来压低身体和声音,白杨能看到前者的额头明显在冒汗。
“BG4MSR!BG4MSR!”
“我在。”
“抬头!抬头往天上看!它在你的头顶上!”
头顶上?
半夏一直仰着头,头顶上仍然是沉寂的星空。
她什么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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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白杨点点头,“她什么都没看到。”
“那再等等……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博文越来越焦虑,闹钟的分针指向55分,已经到了预定时间,可BG4MSR那边无任何异状,分针指向0点,BG4MSR那头仍然没有任何异状,赵博文开始在房间里打转了。
“是哪里出问题了吗?”赵博文来回踱步,自言自语,“这个谁也说不准,毕竟过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有误差也正常,它可能早个几小时,或者晚个几小时……”
所有人都在看赵博文,老赵一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其他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着急。
“再问问什么情况,杨杨,再问问。”赵博文说。
“问了,一切正常。”
白杨每隔一分钟都会问一次,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二十分。
“BG4MSR,有什么情况么?OVER.”
“没有情况。”
“BG4MSR?”
“没有情况。”
“BG4MSR?”
“没有情况……我能回去了吗?这里真的好冷,我想回去穿衣服。”
“等等!再等等!再让她等等!”赵博文大吼,张开五指,“我数五个数!一定会来的!五——!四——!”
“三——!”
“二点九——!二点八——!”
白杨摇摇头,“赵叔,你这么数,能数到明年去。”
“二!一!”赵博文老脸一红,“它来了,不信你去问。”
“BG4MSR,BG4MSR,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白杨重新戴上耳机,出呼叫。
“什么情况都没有,我现在只想回到我那温暖的小窝里,回到我那暖乎乎的小被窝里,那里才是天……天呐!”
耳机里突然爆出女孩的惊呼和尖叫,白杨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赵博文骤然停步。
“天呐,我的天呐!”
“BG4MXH!BG4MXH!流星!你看啊,是流星!”
半夏张着小嘴,仰头望着天空,在她的头顶之上,一条长长的流星划过苍穹,它是如此明亮和耀眼,出现的一瞬间就盖过了漫天璀璨的群星,它来得如此突然,令人猝不及防,仿佛有人在夜色天鹅绒般的背景上用锋利的刀划开了一道狭长笔直的口子,迸射出白色天光。
第一道流星从出现到消失过了足足五秒,它的余迹残留在大气中久久不散,紧接着让女孩震惊到失声的景象出现了,在流星到来的方向,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乃至更多的流星划破黑暗,女孩从未见过如此密集如此明亮如此气势磅礴的流星雨,它们划过天空时大地都要被照亮,流星是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它们像利剑像长枪,气势如虹横贯飞马座和仙女座下的空域,仿若神明用毛笔沾满颜料,在秋季夜晚的天球上重重地抹下恢宏豪迈的一笔。
流星从半夏头顶上掠过,在天空那头轰然炸开,变成五颜六色妖娆盛放的大花。
女孩呆呆地站在楼顶上,遥看璀璨的花朵一簇一簇地在空无一人的城市上空爆开,她忽然流下泪来。
在一个深秋的夜晚,半夏见到了人类历史上最壮观的烟火。
它不是从地上升起,而是自九天之上浩荡降临如闪电刺破长空!
这一夜的零点二十分,离家二十年的游子自遥远的四亿公里之外归来,以每秒11.2公里的高速,再入大气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