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里面立即涌过来一股腐烂的味道,还夹杂着阵阵热气。雀儿挥挥手,试图驱散那种霉味。
若是在这住一晚,肯定会被熏死的吧。
不过转念一想,好歹依旧是单间,也算是不幸中的小幸吧。
雀儿将包袱放在外边,进屋先转了一圈,里面除了柴火和杂物,连张床都没有,更遑论铺盖了。虽然已经是夏天,但若就这么在地上睡一晚,肯定会被潮气熏病了。
她从来不是娇养的,更简陋肮脏的地方她都住过。谢太妃如今能留她一命已经算是老天保佑,若不是怕节外生枝,大概这会儿她已经被扔进乱坟岗喂狗了吧。
如今她也不奢求什么,只要能活下来就好。撸起袖子,打开唯一的一扇窗,将房间里的柴火和杂物都搬出去。搬了好久才搬完,身上的碧色衣裙早就蹭上一块一块的污迹,她也不顾不得,去隔壁负责倒夜香的老婆子屋里借了一把笤帚一个脸盘,边洒水边清扫,足足用了十来盆水才清晰干净。
已经到了正午,小房间里刚撒完水,太阳一晒,整个房间里好似一个大蒸笼,又潮又闷又热。
雀儿掩上房门换了一身干净衣裙,再在腰上系上一条白布,就望厨房走去,干了一上午活,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顶着正午酷烈的太阳,雀儿赶到了厨房。她们这些在后院当值的丫鬟们,按说应该是由几个粗使婆子将饭菜抬过去,可雀儿刚来,又明显是不受宠的,自然不会给她准备饭菜。雀儿也不愿意跟她们一块儿吃,宁愿多跑几步路,省得看别人的脸色吃不下去饭。
一踏进厨房,雀儿就收到一路探究的目光,有好奇、有鄙夷、有嘲讽。但这跟雀儿都没有关系,她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十四岁的少女,本该是育的年纪,而雀儿就像一根晾衣架在行走。
谢太妃的正院有个单独的厨房,这个厨房单为正院的主子下人做饭,掌管厨房的正是谢太妃的陪房姓周,嫁的就是二管家陈宝,人称陈宝家的。
陈宝家的早就接到谢妈妈的吩咐,只要不现在打死,随意磋磨。她指指簸箩里的两个粗面馒头说:“你是刚调过来的,厨房也没顾得上做你的饭,只剩这两个馒头了,你凑合吃吧。”
雀儿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周妈妈。”说完,就端着两个馒头走了。
等雀儿离开了,几个婆子凑上来问道:“那丫头没哭没闹?就这么走了?”
陈宝家的撇撇嘴角,说道:“你这么走了还能如何?她以为她是谁?不过,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谢妈妈关了她三回才关住她,第一回让这丫头钻了空子,第二回有那个监察史严大人阻拦着,还是等严大人走了,才将她禁了足。你们都听好了,这丫头是太妃要整治的人,你们别看着她可怜就偷偷帮她,让我知道了仔细你们的皮!”
李婆子涎着脸,讨好地说道:“这哪能啊,惹太妃不痛快了还想在这院里有个好?周管事你放心,你想怎么整治这丫头,不用您老动手,我们就能收拾了。”
有人附和着李婆子,齐向陈宝家的表忠心。
也有人不屑于她巴结人的狗腿样,可又不敢得罪了她。
陈宝家的满意的点点头,随手从冰盆里端出一碗玫瑰露,仰头喝下去,直喝的神清气爽。
雀儿端着两个馒头,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拿起馒头就开吃。这粗面馒头比白面馒头和难下咽的多了,被噎过两会之后,雀儿就放慢了速度,细嚼慢咽努力让粗粮不那么拉嗓子。
刚吃完,雀儿准备偷偷打个盹儿,就被一个尖细的女声打扰了:“好啊,吃完饭不知道去干吼,还敢在这偷懒!”
雀儿睁眼一看,是谢太妃身边另一个一等丫鬟绿芍。谢太妃身边有六个一等丫鬟,其中,绿萍最得谢太妃的欢心,而这绿芍就要排最末尾了。
雀儿站起来回道:“奴婢刚吃完饭,正打算回去呢,谁只姐姐就找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候雀儿不敢反抗,只能受着。
绿芍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好忍着气呵斥:“你倒会捡地方,躲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里,都晒死我了!”
“姐姐莫生气,奴婢这就回去。”
绿芍抽出帕子擦擦脸上的汗,冷哼一声:“快去!还有一大堆活等着你呢!”
一路走回去,雀儿的小脸被晒得通红,她刚一进下人们做的小院,就被堆在门口的衣物吓了一跳。
桂花抱着一个单薄的铺盖卷,扔在她面前,“这是你的铺盖,如今王府里有大事,也顾不得给你个小丫头做床,反正是夏天,睡在地上也冻不死你。”然后又指着那堆衣物说:“这些衣服要在天黑之前洗完,姐姐们明天可是要穿的。”
雀儿似乎没有任何愤恨不平,也没有任何委屈抱怨,只平静地回答:“好,我知道了。”
原想着看笑话的桂花有些失望,只继续叮嘱:“仔细这些,姐姐们的衣服都贵着呢,卖了你都赔不起。”
雀儿有些好笑,桂花也不过才十一二,往日里都是被人欺压的对象,如今也能欺负别人了,自己被欺压的狠了,有了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却不能感同身受,只会变本加厉,这种人既可怜又可恨。
雀儿也不跟桂花计较,要了一个大木盆,就先将铺盖放进房间里,然后顶着大太阳拎着大木盆,走到水井边,一件一件的洗了起来。
如今正是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雀儿被,明亮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她一手拎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一手在额头扎起一个凉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