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警察局,竹原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回去班级,他走到河畔,坐了下来,翻开了松川的笔记本。
之所以称它作笔记本而非日记本,是因为它从开端到结束,都只讲述了竹原一个人的故事而已。
第一次记录显得傻兮兮的,而且很干涩,像是即便写在纸上也觉得羞耻。
“今天见到竹原君的时候,他站在树荫下面,脸上有几个日光照出来的小亮斑。啊……”
慢慢地开始学着引用一些漂亮的句子去摹写她的心情。
“‘报着想要很多的心情,是不行的。太过执着,心会被污染的,运气会变差。’那么如果我说,只要这样默默地看着竹原君的话,是不是运气会变得很好呢?”
最后她自己成为了诗人。
“最想做的是风,可以轻轻的轻轻的,和你打个招呼。”
竹原“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这样赤、裸地触摸着一段长达数个月的安静情感是非常恐怖的。
松川为何会死亡、自己为何会成为嫌疑人,关于这些,在事情生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就已经出现了无数的线头,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将它们一一连接起来,得到正确的答案。
但他却什么也没想,只是静静地望着河面。
最后他轻轻地说了“再见”。
再见可以是永别,也可以是期待有一日能再与你相见。
微风温柔地吹动他的额,或许其中一缕正是曾经想要变作风的少女。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朝着学校走去,先去了教师办公室。
“竹原……你?”班主任有些诧异地站了起来。
竹原露出一个有些犹豫的表情:“刑警先生说误会我了,所以……”
“这样啊。这年头的警察未免也太草率了。”班主任皱起了眉,她安慰地拍了拍竹原的肩,“难为你了,走吧,我会和同学们说清楚,让他们不要再散这件事了。”
二人静静走在长廊上,她忽然叹了口气:“这几天,到底为什么才会接二连三地生这样的事呢?”
竹原没有接话,似乎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先有一点要弄清楚——这个世界并不希望自己被攻略。
让他成为“路人甲”隐没在茫茫人海中这一点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目前已知,真正的攻略目标被攻略后,世界就要实现该攻略者一个愿望。
那么最大的可能是,为了实现他人的愿望,这个世界需要付出些它不愿付出的代价。
另外,世界之所以要抓取攻略者,一定是因为它能够通过攻略者的攻略行为得到些什么。
……所谓的好感度?
一个npc展出自己的意识并不奇怪,接二连三甚至所有的npc都表现出这种特质的话,就证明世界虽然创造出了人物,却无法掌控他们的情绪,需要通过攻略者这个中转站,将这部分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水木一马和桑原百合子都能证实这一点,被攻略后,他们的自我意识被压抑到最下,表现出来的状态全是围绕着攻略者转的,成为了真正的提线木偶。
竹原皱了皱眉,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个疑问:变得越来越虚假的世界到底是更强大了还是更虚弱了?
这么看的话,既然攻略者们都还算尽忠职守地进行着攻略,那么答案是,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强大。
那么可知从攻略者那获取的东西使得世界能够改变自己呈现出的形态,不断进化得更像是个真正的游戏……或许正是世界所不愿付出的代价。
而之所以要费尽苦心地用那样的方式抹杀松川,是因为松川把她大部分的好感度都给了自己。他并不是攻略者,世界无法通过他得到从攻略者身上得到的东西,那么松川就成为了“废品”。
恐怕造出富永那样的家伙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教训,让自己别再把手伸向攻略目标了,不然今天生的事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站在教室前方,老师的手按在自己肩膀,以一副维护的姿态说道:“早上的事是个误会,大家还请忘记吧,不要再去打扰竹原同学了。另外就是,北岛,过两天准备水木与松川二位的追悼会吧。”
她看起来疲惫而痛心,整个教室也都陷入了深深的寂静之中。
但再看向竹原时,原先怀疑过他的人心头均涌上一层模糊不清的尴尬,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自如地和他相处了。
这或许也正是世界的目的之一。
而在攻略者眼中看来,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攻略事件罢了。
这个时候,如果想刷该目标好感度的话,给予适当的抚慰就一定会取得很棒的效果吧。
但暂时并没有一个人将之付诸行动。
因为竹原涉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需要任何安慰。
有人实在耐不住好奇心来询问他早上的经历,他平静地叙述完,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刑警先生本来还说邀请我吃猪排饭的,可惜我想起等会有小林老师的课,毫不犹豫地推辞掉拼命赶回来了。”
即便是观察力再为敏锐的人,也无法捕捉到他的一丝低落。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经历了警察局半日游的普通中学生,似乎还觉得这段经历很新鲜。
黄濑若有所思地看着竹原安静的侧脸,问道:“没事吧,那个刑警看起来不像善类呢。”
竹原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其中一个真的很过分,把我骂得非常惨,心情其实有点糟糕。如果可以的话,我衷心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他了。”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吗,能够轻松说出口的大多已经释然,闭口不言的才愈是腐烂生疮。
他如此诚实地将心情宣之于口,想来是真的不在意。
课间时他和夏目两个人手肘架在栏杆上,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同时观察着在楼下嬉笑打闹的一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