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烈侯颜缄向来是个通达的人,他既不唯我独尊,也不刚愎自用,很愿意倾听别人的心里话,也肯听得进别人的建议。
当即,他大手一挥道,“筝筝,我是你的父亲,你有什么话该说就说,哪有什么当不当?”
颜筝眼眸微动,“听夫人身边的人说,陛下有意要将安雅公主许配给大哥,不知可有这回事?”
安烈侯点头,“陛下确实有意要与安烈侯府联姻,但人选却还未定。只不过,颜家这几个孩子中,恰值婚龄的也就是你大哥和你,若不是你大哥尚公主,便是你适景王……”
永帝的几名皇子中,如今也只剩下景王尚无正妃,他安烈侯的女儿,就算是私生女又怎样?景王正妃的名头她也当得起。
他目光一亮,“筝筝,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
作为永帝身边最得重用的臣子之一,安烈侯当然知道,景王才是永帝心中最珍贵的儿子,将来这夏朝皇帝的宝座也必然是留给景王的。景王殿下年轻英俊,才智卓绝,又不曾娶过正妃,正是皇城最令贵女们心神动摇的如意郎君。
若是他的女儿有意于景王,就是舔着自己这张老脸,他也要去陛下跟前求一求的。
颜筝闻言连忙摇头,“不不不,父亲您误会了!您先听我说……”
她给安烈侯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然后便将自己昨日在梅庄梅林所听到的对话含蓄地讲了一遍,“大哥重情义,原是好事,但过犹不及,便有些不妥了。安雅公主是陛下掌心上的明珠,将来的驸马必定是要能一心一意待她好的,若是不能,索性倒不如没有这门婚事,没得结亲不成结个冤家的。父亲您说对不对?”
颜朝和秦月娘之间的那点情愫,整个安烈侯府想必无人不知,她不信安烈侯一点都不曾风闻。
只不过,他也是风流倜傥过的人,对所有的女人都多情却又无情,从未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便以为全天下的男人也都如他自己一般。可惜,他算错了颜朝的性子和他对秦月娘的感情。
颜筝觉得有必要点醒他。
果然,安烈侯的脸色有些凝重,他沉默良久,终于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
他低声叹口气,忽然又问道,“你最近和小三走得近?”
颜筝嫌弃地皱了皱眉,把颜夕称作小三这也太难听了,怎么说人家也是个玉雪可爱的肉包子啊!她点点头说道,“是啊,肉包子最近很粘我。”
从一开始的厌恶捣乱,到现在的亲近信任,完全说明真心是可以换到真心的。
安烈侯哈哈大笑起来,“肉包子?这个好!”
他十分满意地叫了好几声“肉包子”,然后说道,“家里的男孩子们一个两个都是这个德行,绝不能再让我们的肉包子重蹈哥哥们的覆辙,他不被再被他母亲耽误了。以后,你多将他带在身边吧。”
颜筝却摇摇头,“父亲,在后宅之中,兄弟姐妹之间的影响就算有也十分有限,何况女儿的处境……夫人是不会允许肉包子跟随在我左右的。”
她顿了顿,“不如父亲将肉包子送去国子监请名儒大学们教导弟弟如何?”
安烈侯府是有私塾家学的,但先生们都受着颜家的束脩,怎么可能对颜夕严厉教导?何况,有廖夫人在,肉包子也很难不长歪。
而国子监的先生们则不然,他们受着天子俸禄,不需要巴结任何人,这样才能真正地让肉包子学到知识,得到锻炼,有所成长。
安烈侯听了,觉得这确实是个更好的办法,不由点头,“也好。”
他这些年来跟随永帝,将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仕途上,没有好好地管教这几个孩子,结果后宅被廖氏弄得乌烟瘴气。大女儿就不提了,那是一段伤心往事,为了家族的脸面和利益,他只能当做孩子已经不在了。而长子,原本该是这诺达侯府的继承人,却被捧成了个不知天高地厚只懂小情小爱还自以为伟大的懦夫。次子纨绔跋扈只会闯祸。现在,就只剩下这个小儿子还尚算得可以改造。
而他能意识到这一点,还都要感谢筝筝这个才来没多久的女儿。
也不知道为什么,安烈侯总觉得这个孩子与自己有着天生的缘分,她的脾性很合自己的口味,不论是才能还是智慧,都颇有自己的风范,虽然才相处没有多少日子,但却像是在一起磨合了许久了一般。
他想,这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吧,这么一看,他就越觉得这个女儿漂亮顺眼合心意了。
天色已晚,颜筝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多说,起身告辞。
在她心里,安烈侯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有智慧的人,许多话不必跟他说得太透彻,他也能一点就通。所以,她并不担心,破坏了颜朝的婚事,颜家与永帝的结亲就需要用她嫁给景王去弥补。她知道,就算没有这次联姻,颜家也会越走越强,成为皇城数一数二的贵族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