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知德下午被迫参观了东院的游乐场所,对叶家的“德智体美劳”教育有了深刻的理解。房家不是没有小孩子,只是虽在一个大院子里,房知远却是单住了一个小院,而他还在父母院子里住,便不在一处,连上学都是单上。不似叶家,一个先生教不过来,竟然三个先生在同一个场院里教。坐进了陈谦屋里的房知德忍不住问陈谦:“白日里那样,不怕互相搅和了么?我好几回都不知道听哪个先生讲课。”
陈谦笑道:“自然只听康先生的即可。也就庭芳讲课大声些,那会儿咱们都是不需要听课的时间了。”
房知德问:“若是分了神怎么办?”
陈谦答曰:“就是让你练就不分神的本事呀。这点子就乱,翌日殿试,圣上还在厅里转来转去呢。再往后做了官,倘或是京官,都是大伙儿一齐办公,闹哄哄的,莫不是自家不用做事了成?其实学堂里不单有正房,还有个东厢。先前是预备把他们挪到东厢去的,只是试试看大伙儿能不能适应。后来大伙儿都觉得没问题,就没挪了。”
房知德:“……”叶家人长的跟旁人不一样么?那么闹腾居然能学的下去!他往日在家里读书,丫头小厮都恨不得学猫儿走路,不出半点声响。腹内抱怨了一番,却又微微叹口气,人比人得死啊!是他不如人了。
陈谦撇嘴:“其实康先生就问了四妹妹受不受影响,四妹妹摇头,康先生就不搬了。我们抗议,康先生还说我们连个姐儿都不如。你才来不知道,横竖什么新规矩,先生都只问四妹妹的。”庭芳那熊孩子集中力无人能及,能不能别拿她划线儿啊?陈谦望天。不过好在七八天就适应了,次后甭管院子里的孩子们如何鬼哭狼嚎,都不影响他看书。其实彼此影响的有限,先生手把手的教,声音本来就低,不刻意去听曲先生说话,也难听见。叶家的叶阁老特别喜欢把孩子们凑作堆,也是奇怪。
房知德问:“四姑娘特聪明吧?”
提起这个话题,陈谦就痛苦的点头:“幸而她心思不在八股上头,你不知道,先生就喜欢拿她鞭策我们。她的字儿没我们写的好,先生就说:‘你看四姑娘比你们小好些,都写的跟你们差不多了!她还是个姐儿,你们也好意思?’;倘或有不如她的,那就更加了!每年还有好几回模拟考,号房里关着,那滋味!啧啧!”
房知德又问:“她不是搞算学的吗?何以经史典籍皆通?”
陈谦长叹一声:“她还通各路玩笑呢!”说着挥手,“你别同她比,找不自在。习惯就好!”
房知德:“……”合着那天他在自家被堵的无话可说不稀奇啊!于是笑问,“你们是不是经常被她问的答不上来?”
陈谦笑问:“数学吗?”
房知德摇头:“旁的。”
陈谦笑道:“那倒没有,可是被她捉弄过?她歪点子一摞一摞的,你跟她掰扯,十个也掰扯不过她一个。”
房知德备受打击,好吧,只有他一个人被考住了。他少年有些才名,原是志气满满,如今倒是怀疑是不是外人看在他父亲的份上奉承于他。到底不甘心,就问:“陈兄,你觉得曹操好,还是刘备好?”
陈谦不知房知德为何改了话题,还道他想考较自己,笑道:“房兄问的是《三国志》呢,还是《三国演义》呢?”
得!不用问了!房知德确定自己被小人当猴耍了。他当时压根就没想起来庭芳问的是那本书的。《三国演义》好看,他偷着看过,却是借着看《三国志》做幌子。竟是没想过其中区别,只当两本书消遣了。此事是他自家不学无术了。于是爽快的结束这个话题,朝陈谦拱拱手:“将来还请陈兄多指教。”
陈谦一直觉得哪里怪,此刻才现:“您可不能管我叫兄,咱们差辈了儿了!”
房知德坚持道:“四姑娘叫我叔叔也就罢了,难道你也叫我叔叔?我好好的一个人儿,你们别叫老了我。横竖咱们两家又不是亲戚,他们叫他们的,咱们叫咱们的。”
陈谦拗不过,只得应了。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哭的此起彼伏。陈谦听到了陈恭哭也就罢了,怎么还有小七的声音?吓的以为他们两个打起来,跳着脚就往外冲:“我弟弟惹事儿了我去瞧瞧。”
房知德也只得慌忙的跟出来。才现何止陈家弟弟在哭,一群娃娃哭成一片。而庭芳站在一间屋子门口,揉着太阳穴说些什么,不远的距离硬是听不见,因为哭声太嘹亮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白色绣金线团花锦服的年轻公子走出来,陈谦登时就冲过去死死捂住陈恭的嘴,顺道把陈恭按倒在地,自己也跟着跪了下去:“参见殿下!”
来者正是福王,庭芳一只腿挂着几个弟妹,都是哇哇大哭,竟是没法子见礼。福王十分无奈的道:“我就看看你们组装的是啥样!要不要这么夸张?我有比你们更好的呢,稀罕啊!?”
庭芳也道:“都别哭了,再哭我就去请板子了。”真是的,福王窜进来也不挑个好时候,陈氏等人此刻全在上房,他连个招呼都不打,人也不带,就这么蹦了过来。最狠的是从侧门晃进来的,门房吓傻了,跟在屁股后面进来,愣是没想着给里头报信。堂堂亲王你走侧门!还能更离谱一点吗?不说大开中门全家跪迎,您老好歹走正道儿啊!正门两边角落里守着专管报信的人,至于闹的鸡飞狗跳么。福王就是个蛇精病,病情严重性与日俱增,妥妥的!
庭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道:“我听三姐姐说了,上回的东西都是殿下拆走的!”
庭芳道:“上回是赶巧儿了,殿下家好东西多着呢,不会拆走的。你看殿下一个人都没带,哪里就搬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