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昌嘱咐了一句:“别把她当女孩儿教就是。”
庭芳撇嘴,说也白说,这年头熊如华松的是少数。便是刘达,知道她是四姑娘不是四公子后,教学难度直接砍半。王虎现答应了也是假的。明日得拉着华松一块儿去。再说她体力没有完全恢复,有一阵适应期甚好。旁人不是徐景昌,身体直接接触这种事王虎决计不敢,慢慢来吧。
会开到后半截差点变相亲,正事说完,徐景昌果断结束了会议,各自散了。武将们住军营,同徐景昌不是一路,往前头出门。君子墨待他们消失在门口,就与翠荣勾肩搭背:“你男人的同僚啊,眼睛都快糊咱们身上了,叫他好好管管。”
翠荣没好气的道:“你可看上了哪位?”
君子墨道:“长相要同仪宾不相上下!不然我宁可单着!”
被点名的徐景昌毫不留情的道:“仪宾的长相在京中都无人能及,你换个标准吧。”
庭芳爆笑,狂拍徐景昌的肩膀:“好哥哥,你可真够傲的!”
徐景昌斜眤了庭芳一眼:“十五六岁庙会时打马上街,掷果盈车。殿下气的再不肯同我一处了。”
庭芳登时腿软,哥哥哎,别用这样的眼神看人,禁不住!
君子墨十分不服:“我偏要寻个比你还长的好的!你且等着!”
徐景昌比君子墨大好几岁,方才不过逗他,忍笑道:“行,行,我等着。”
从衙门走到庭芳正房非常近,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地头。君子墨没把徐景昌的调侃当回事,也没接着闲聊,与庭芳告辞后径自回房了。她现在觉得棉纱厂非常好玩,暂时懒得想旁的勾当。再说先夫才丧一年,她还有些放不下。天上明月皎皎,又快到中秋时候。每逢佳节倍思亲,可她孑然一身,不知去想念哪一个,亦不知地府与人间是否可以共婵娟。
秋夜的风凉凉吹过,君子墨站在自己屋前看着窗内透出的昏黄色灯光怔。家里有人在等我,可惜不是你。
一年多了,你大概已转世投胎,不记得我了吧……
庭芳回到房中,翠荣走过来替她拆卸簪环。翠华抱着衣裳往耳房里替他们夫妻准备洗漱用品。剩下的几个穿梭着收拾房屋。徐景昌看着在屋中忙碌的丫头道:“人是少了点儿。”
翠荣笑道:“六个丫头本就少,郡主还使我们干旁的,越忙不开了。”
庭芳疲倦的道:“事事都要人做,可不是多少丫头都不够使的。”烧水打水洗衣服擦地,全是纯手工。现庭芳穿的衣裳都是布的,胡乱洗洗都使得,若是真个动用郡主品级的物件,算上打扫院子的小丫头,没有二十个都不够看的。丝绸的衣裳洗、晾、熨、熏,就够两个丫头忙一日了。所谓贵族享受,全靠人力堆。
夫妻两个在外头跑了整日,一身的灰。此时不比后世整整齐齐的柏油马路,中国亦不似欧洲大量产石头,因此差不多的路都是黄土,下雨全是泥泞,出太阳则灰头土脸。皇帝出行都得先铺厚厚一层土,再撒上水,保持路面半干才好些。这几日暴晒,庭芳觉得脸都叫泥巴糊住了,拆了头后赶紧洗澡。徐景昌也晃了进来,翠荣又跟着替徐景昌打水。
庭芳见几个丫头很随意的在耳房走来走去,很是后知后觉的囧了一下。她与徐景昌的作息从来不同,几个丫头伺候她洗澡的时候徐景昌基本不在家,今日赶巧了,于是才想起古代无比奇葩。出门在外恨不得裹成了粽子,特注重男女大防,当年振羽被看了大.腿一块,就寻死觅活,众人还同情她。等到小姐结了婚,好么,丫头忽然之间就奔放了!对着徐景昌的果体视而不见,脸不红气不喘,到底怎么做到的啊喂!尤其是翠荣,作为昔日福王的大丫头,都不知有没有看过福王与姬妾xxoo。如此混乱的三观,庭芳表示很难接受啊!
洗完澡,庭芳拧干头出来,外头的桌上已摆了几样茶点。韩巧儿抱着徐清进来,徐景昌伸手接过,逗着他说话。徐清将将一岁,正是一个字一个字吐的时候,非常可爱。没两句,徐清看到了庭芳,就要往她身上扑。庭芳果断退开了四五米,超出了婴儿的视线范围,立刻对韩巧儿道:“赶紧抱走,正断奶,他看到我又没得吃,一准哭!”
话音未落,徐清已瘪着嘴大哭起来。
徐景昌:“……”
韩巧儿利落的把孩子抱走,退去东屋里喂奶。徐景昌无奈的道:“一天到头只有晚间能抱着哄哄,偏正断奶。”小家伙正可爱,长的忒像庭芳,乌黑眼睛圆溜溜的,忍不住想逗着耍啊!庭芳小时候一定也是如此可爱。
庭芳打了个哈欠道:“过几日就好了。”
徐景昌道:“你近来很容易累。”
庭芳道:“一天天跟鬼赶着似的,能不累么?”说着坐到罗汉床.上,捻起块绿豆糕塞进嘴里,“你倒精神好。”
“我又没生孩子。”徐景昌忧心庭芳的身体,温言嘱咐,“你夜里吃一块糕就好了,小心积食。”
庭芳本就不预备多吃,用茶漱了口,顺手用纱罩把桌子罩住,便对丫头们道:“你们都回房睡吧,我跟前不用人了。”
丫头们方才鱼贯而出,各自回去洗漱休息不提。
庭芳头未干,暂不能睡,分外怀念电吹风。都十点了,晾干至少十一点,明天又得早起,想死!同徐景昌抱怨道:“天不够冷,不然用火烤干头还快些。”
徐景昌道:“谁让你晚间洗头?”
“我今日围着南昌城跑了一圈,不洗都不想上床。”庭芳又回到做浴.室的耳房,低头弯腰把长放下,用干毛巾一下一下的打着,直打了一盏茶功夫才回房,依旧潮潮的,只比自然干要快些。
徐景昌拿起一把梳子替庭芳理着头道:“过一阵子他们都上了手,你便可以早些休息。”
庭芳道:“生个孩子跟去了半条命似的,竟是一年都缓不过来!”
徐景昌道:“不尽然,我也时常觉得累,不为繁忙,就是心焦。往常咱们何尝如此愁过?”
庭芳哀叹:“可不是,千头万绪,竟不知从何处下手。圣上又不争气,死到临头了竟还想着权衡。废了太子又怎地?这个太子,不说民心这样虚的,百官没几个喜欢他。”
徐景昌道:“百官换了一拨人,未必就没有喜欢他的。”难为的是福王人缘也并不好,不是仗着先太子幼弟的人情,有识之士更不想搭理他。至于奸佞小人或官场油子,谁当家都一样的贪,更无甚区别。
庭芳嘟着嘴道:“打住!都议事一天了,我再不想听一个字儿的朝政。好师兄,你快说写风花雪月。”
徐景昌哭笑不得:“你要听什么风花雪月?”
庭芳转身用手指在徐景昌胸口一点:“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徐景昌抓.住庭芳的手:“别闹!”自从徐景昌知道生育不仅那当口凶险,次后许久都无法恢复后,日子就有些难熬。三年抱俩说的好听,问问当稳婆的,便知那样的妇人死亡率有多高,吓的他一年来都不怎么敢碰庭芳。庭芳还来撩他,这日子没法过了!
庭芳自知今日太晚,无法再生花花肠子,认命的爬上床做瑜伽。都结婚了,夜间练瑜伽的事儿没必要瞒着丈夫。瑜伽与道家的软体操有些类似,徐景昌也不稀奇,拿着一叠图纸在灯下研究。同住一个屋檐下,话说不得几句。徐景昌觉得有些难以形容的寂寞,无比怀念在大同的日子。虽有蒙古威胁,但空闲比现在多的多,推开窗子冲对面喊一声,庭芳就蹦蹦跳跳的过来同他做数学题,当真惬意。哪似现在,好容易回了屋,庭芳要锻炼,不好打搅。便是偶有闲暇都被徐清占尽,夫妻两个好久不曾耳鬓厮.磨。重重叹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庭芳运动完,抽.出隔汗的毛巾擦了擦身体,倒头就睡。徐景昌跟着熄灯上床。伸手抚过庭芳的脸颊,翌日回京,非得丢开一切,狠狠歇三五个月,只做吟风弄月的闲事才行!
次日一早,华松六点整就敲响了院门。徐景昌睁开眼道:“小舅舅带出的兵全都一个样!”
庭芳从徐景昌身上爬过,跳下床换了短打,回头对徐景昌道:“我出门了,你呢?”
徐景昌翻身而起:“我也要去军营,只咱们怕不在一处。早起练兵,王虎没功夫,你先同华松练练基础。他是个倔老头儿,你同他胡闹,欲速则不达,受了伤更不好练了。”
庭芳笑了笑:“我知道。等下我喊子墨同我一处。”
徐景昌笑道:“你同她倒耍的来。”
庭芳但笑不语,她这辈子尽跌宕起伏了,都没空交几个朋友。幼时关在家里不得出门,只同姐妹们相处。陈谦一门心思读书,陈恭是个熊孩子,苗家兄妹来不及深交,再则性格也不合。房知德倒是有趣儿,却是不曾在一处上过几堂课。算来算去,也只有夏波光勉强算的上,现在还不得见面。想她前世搁哪哪有好基友,这辈子简直算得上孤僻了。幸而君子墨算好玩的,不至于太过无聊。再是工作狂,也需要喝茶吐槽的么!
夫妻两个说着话,手上不停,一刻钟就出得门去。打开院门,华松叼着根草坐在石阶上,看到庭芳出来,很是难得的夸了句:“速度不慢。”
庭芳道:“昨夜师兄央了王虎教我武艺,你先陪我站桩练架势,等他得闲了再来指导我。”
华松道:“你不学骑射?”
“学!怎么不学?”庭芳道,“一样一样的来,我现比不得在大同,整日的练。从辰时到午时已是极限,下半晌还要做事呢。”
华松道:“你真能练半日就很不错了,当兵的也有休息的时候,他们还不似你那般,要做什么全力以赴,事半功倍。”
华松虽然嘴欠了些,对客观事实倒不否认。他无疑是极欣赏喜爱庭芳的,否则大同的小孩儿多了,他何以独独对庭芳最为上心?认真上进的孩子招人疼。
庭芳与华松先顺路去敲了君子墨的门,不等她收拾,二人径直去了新盖的演武场。与大同的类似,不过一间铺了地板的空屋,雨雪天徐景昌在此练习,庭芳得空了也来同徐景昌过两招。此刻徐景昌在军营,里头空空荡荡。庭芳从抽屉里翻出纸挂好,同小时候一样,一边站桩一边练字。
华松已无法陪着站了,老人与小孩儿都是一年一个样,区别在于小孩儿是快速生长,而老人则是快速衰退。去年初在东湖,他还能横刀立马,今年只好做个教练,以丰富的经验来教学,旁的实在不能了。
君子墨进门时,就看到华松优哉游哉的在一旁喝茶,庭芳乖乖站着桩,居然还练字!尼玛你有病啊!真打算考女科吗?站桩已经够讨厌的了,加上练字简直是讨厌的极致好吗!
华松很自觉的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快练!”
君子墨:“……”你就这么自认先生真的好么?无语的站在庭芳旁边,过了一会儿就有些后悔,她虽不学渣,但如此练字,看着都眼晕!
作为卖自鸣钟起家的造反派,庭芳家中奢侈的自鸣钟是最不缺。华松看了一眼自鸣钟上的指针,走了好有三刻钟,庭芳竟不甚疲倦,心中纳罕:她难道还记得练习?
庭芳的体能下降,指的是与怀.孕之前的巅峰状态比,而不是全抛了荒。45分钟的站桩当然累,却在忍受范围内。
站到了一个钟头,华松喊了停。君子墨体能更好些,轻松站起,笑问庭芳:“怎样?”
庭芳道:“比往日差着些,且练一阵。”
君子墨笑道:“老早就说要切磋一二,一直没寻着机会,郡主今日得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