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一个没有成年的幼崽。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冰冷的神色变得柔软温和。
他伸出手,平贴在透明罩上,仿佛在描摹着她的容颜,又似有不舍,暗红色的眼睛,深邃之极。
嘀嘀的声音响起,费格斯和海瑟薇·纳特相携走进来。
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憔悴,不过眼里的喜悦却是显而易见的。
“殿下,解毒剂配置出来了。”海瑟薇·纳特朝站在休眠舱前的男人说道。
克罗斯特没开口,依然站在休眠舱前,没有动作。
看到他的模样,那份喜悦很快从两人心中消散,只余下一种沉甸甸的压抑。两人站在稍远处,看着站在休眠舱前的男人,他背对着他们,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从他的举动中可以知道,花了二十年时间,纵使解毒剂已经做出来,他并没有太开心。
因为解毒剂还有8%的不稳定性,他根本赌不起。
那一瞬间,费格斯几乎有种克罗斯特宁愿让原桐永远沉睡陪伴他,也不愿意因为8%的不稳定性,而导致她可能会有的死亡。如果不使用解毒剂,她可以在休眠舱中沉睡到永远,直到他的寿命终亡,还可以欺骗自己,她还活着。
可是一直沉睡着,这和一具尸体又有什么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克罗斯特才转过头看他们。
海瑟薇·纳特上前,将一只特殊制成的黑匣子拿出来,打开黑匣子后,一阵冰冷的白雾腾升,黑匣子里放着一支看不出品种的药剂,正是还未被命名的st-458病毒的解毒剂。
克罗斯特伸手拿过来端详片刻,转头看向费格斯,问道:“都准备好了?”
费格斯点头,“你这些年收集的高级药材很多,应该没有问题。”
人们在无法保证百分之百成功的事情时,总会下意识地加一个不确定的词,听到“应该”这个字,克罗斯特神色微动,眼睛色泽越的暗沉。
“那就开始吧。”
听到他的话,不管是费格斯还是海瑟薇·纳特都松了口气。
虽然这个男人表现得很冷淡,可是这二十年来,他越是冷淡,行事越是疯狂,已经达到一种教人心惊胆寒的地步。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个矜贵俊美的皇族,但总会在你以为事情已经变得可怕时,他会做出让你知道更可怕更疯狂的事情。
得到他的同意,费格斯和海瑟薇·纳特开始忙碌起来。
密封的实验室里,只有三人站立着,为了避免意外,这里甚至连机器人助手也没有,完全由海瑟薇·纳特主持,费格斯为助手辅助她。
他们并没有让沉睡中的人醒来,而是直接将药剂注射进她的体内,然后将她从休眠舱转移到治疗舱,甚至治疗舱的药剂也换了另一种特殊配制的。
直到治疗舱的舱盖滑上,克罗斯特问道:“需要等待多久才能确定结果?”
“殿下,很抱歉,我不能确定。”海瑟薇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您知道,8%的不稳定性所造成的结果,没有人或尖端的智脑机器能计算出来,因为这种稳定性是无法估量的。”也是因为如此,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不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
克罗斯特的神色微冷,阴测测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转开视线。
海瑟薇·纳特站在链接治疗舱的控制仪器前的,观察着显示屏上的数据,费格斯在旁边时不时地记录着数据变化,只有金红色头的男人依然不知疲备地站在治疗舱前,一眨不眨地看着治疗舱。
安静的实验室里,一等就是五天。
五天后,一直安静的仪器突然有了动静,出嘀嘀嘀的警示声,红色的预警按钮不断地闪烁着,拉响了警报。
瞬间,克罗斯特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手指都轻轻地颤抖起来,厉声道:“怎么回事?”他凑近治疗舱,试了好几次,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反应,努力地看着治疗舱里的纯人类,原本一直平静的美丽面容突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明明是陷入无意识的休眠状态,却仍在不自觉中露出这样的神色,可见她极为痛苦。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他的心脏,瞬间让他感觉到窒息而痛苦。
这时,海瑟薇的声音响起:“殿下,她的身体各项数据指标明显下降,已经降到正常的平均值……”海瑟薇干涩地道,没有说的是,如果数据仍在下降,可能会直接死亡。
呯的一声,坚硬的金属地面以那位皇族脚下为中心爆炸,费格斯和海瑟薇都吓了一跳。
“克罗!你冷静点!”费格斯生怕他毁掉这里,忙出声安抚,又朝海瑟薇道:“要不要启用第二方案?”
海瑟薇一时间有些犹豫。
所谓的第二方案,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生,届时要加入一种霸烈的□□,与她体内病变的病毒抗争,保持一个平衡状态。这是海瑟薇·纳特这些年研究st-458病毒时,顺便提取出来的一种新型病毒,至少可以让两者达到一个中和的程度。但成功率也非常低,危险性十分巨大。
嘀嘀嘀的警示声在安静密封的实验室里响个不停,安静的空间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啪嗒一声响起,这声音细微得几不可闻,甚至被越来越急促的嘀嘀声音覆盖。直到感觉到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费格斯凝神望去,才现克罗斯特面前的地面上凝聚的一小滩血,不禁吃了一惊,抬头望去,透过治疗舱的一小块金属镜面的折射,看到那个男人口溢鲜血的模样。
克罗斯特死死地盯着治疗舱里痛苦得浑身抽搐的人,听着那越来越紧促的嘀嘀声,宛若死亡的钟声逼近,终于闭了闭眼睛,用麻木的声音道:“海瑟薇小姐,启用第二方案!”
海瑟薇叹了口气,开始忙碌起来。
克罗斯特依然站在治疗舱前,双眼变成了浑浊的暗红色,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身体直挺挺地站着。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能痴痴地隔着冰冷的仪器凝视她,看着她在沉眠中痛苦,在痛苦中渐渐地恢复平静,又在平静中继续痛苦,周而复始。
直到一阵刺耳的长鸣声突然骤起,尖锐得仿佛要穿破耳膜,击碎心灵的堡垒。
“嘀——嘀——嘀……”
尖锐的嘀嘀声从刺耳到微弱,最后变得平静,红色的示警按钮突然毫无预警地灭了。
同时,代表生命的绿色按钮同样熄灭了。
海瑟薇·纳特和费格斯的神色从紧绷变得茫然,仿佛不明白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反应过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时,脸上同时露悲痛的神色。
解毒失败。
原桐——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