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这段时间要忙的事情多,我也不会病倒的。”晋阳大长公主笑着说了一句,又是对芙蕖笑道,“对了,太医院里,若是身体有什么异常,就叫咱们家相熟的太医过来瞧,知晓吗?”
“嗯。”
芙蕖又是点了点头,这事儿晋阳大长公主先时也有多番叮嘱过,虽然如今瞧着芙蕖是后宫之主,宫中的宫权也在她的手中,但宫中盘根错节,里边的门道多着呢!
晋阳大长公主毕竟是一个出嫁女,对于宫中的掌握远不如真正呆在后宫之中的人,在太医院这一块,晋阳大长公主自然也不会保证里边个个纯良,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也多次叮嘱过芙蕖用人定要用自己放心的。
芙蕖觉得太皇太后虽然如今与她并不怎么对头,可到底对方是她外祖母,而且这太医之事上,应该也不会下手,但小心点的确也不是什么问题。
如今越是了解宫中的情形,芙蕖也越是心叹活在宫中不易,这宫中事务要掌管起来并不算,但掌事容易,掌人却是难得很,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太皇太后会这么爽快的放出宫权,芙蕖可算有了切身的体会,亏得她当初还以为接过来的宫权会有问题。相反宫权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太皇太后还让人理得非常好,好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问题来,可等着芙蕖真的上管起来,却现里边的猫腻实在是太多了,宫中的人不能掌握,只管事,确实是容易力不从心。
好在如今后宫之中,并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务,尤其是赵晋延后宫空虚的情形下,芙蕖所需要管的麻烦事情能够少上许多许多,这也算是一件最大的好事了。
晋阳大长公主瞧着芙蕖如今眉眼舒展,并无愁事,倒也没有过多的细问芙蕖宫中之事,只是笑着与芙蕖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娘娘觉得文静姝如何?”
晋阳大长公主这人不爱绕圈子,许多的话,尤其是对着芙蕖,倒是直截了当开问。
不过晋阳大长公主虽然没有绕圈子问,但这一问还是让芙蕖感觉有点懵,她愣了一下方才斟酌着言语开口说道:“文姐姐在我未出嫁的时候与我关系极好,她自然也是极好的,对女儿也十分照顾。”
芙蕖有些不太明白晋阳大长公主突然问这话的用意,不过很快,芙蕖便明白了。只听得晋阳大长公主又是问了一句:“那你觉得,让文静姝做你嫂子如何?”
晋阳大长公主的话音未落,芙蕖手上却是叮的一声,差点将茶盏摔在了桌上。
“母亲缘何会问这个,难道是想聘文姐姐做哥哥的妻子?”
莫怪芙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要知道,文静姝一颗心可全在赵晋元的身上,更何况,芙蕖可也记得十分清楚,晋阳大长公主虽然与文家沾亲带故,文景晖对于他们家也十分照顾,但晋阳大长公主与文静姝的母亲陈氏向来不怎么和睦,连带的对于文静姝也没有什么好感。
这短短时日,晋阳大长公主却突然说出了要让文静姝做儿媳的话,如何不让芙蕖吃惊,也如何不让她感觉到受惊吓。
晋阳大长公主面对芙蕖的疑问,却是点了点头,笑道:“是啊,你哥比你还大上几岁,如今你都出嫁了,他的亲事自然也该张罗起来了。”
“可……”
芙蕖差点没把文静姝与赵晋元的事情说出来,但话戛然而止,她想了想换了一个角度开口问道:“娘,我记得你先时仿佛是并不怎么喜欢文姐姐,和舅母关系也一般,怎么会考虑文姐姐做哥哥的妻子。”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似乎并没有多想,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虽然文静姝这孩子不怎么讨喜,但不可否认她的确是个挺优秀的孩子,京中各家闺秀,能够比得过她的,倒是不多,而且这事儿,也是你那个舅母先来府里和我提的,我想想文静姝的确是个好人选,自然也不能够因着自己先时对她的偏见便不考虑她吧!”
晋阳大长公主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可芙蕖心里却是有些无语的感觉,晋阳大长公主这副身体,这副样子,哪里是在考虑的阶段,分明便是对文静姝十分满意,想要订下的意思。
芙蕖倒也不是真的不想文静姝做她的嫂子,可这事儿在她知晓文静姝喜欢赵晋元之前,芙蕖肯定是欢欣至极的愿意让文静姝成为她的嫂子,所考虑的几点与晋阳大长公主如今所想自是大同小异。
先,文静姝的确是京中顶顶优秀的女子,性格沉稳温和,又有见识,不管是哪家娶了,日后都是个贤内助,而夏越朗所需要的正好是这么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妻。其次,芙蕖也有私心,兄妹之间,毕竟日后总要分开,而日后兄妹感情如何,其实与兄长日后娶进的妻子有很大的关系,文静姝与芙蕖交好,若是她做了芙蕖的嫂子,也不怕日后兄妹二人会离心。再次,夏越朗自小便受文景晖教导,如今又是在文景晖底下做事,娶了文静姝好处自然也是十分多……
怎么想,娶文静姝做夏越朗的妻子,都是一件千好万好的事情,可再多的好处,仅有一样便足够抵消。
文静姝心中有人,而且那个人,还是赵晋元。
当然,文静姝喜欢赵晋元也不是什么错事,芙蕖也不会因此而对文静姝有任何的意见,可文静姝至今对于赵晋元都难以忘怀,夏越朗性子单纯又有几分莽撞,这样的人,其实眼里最是揉不得沙,若是得知,二人日后只怕也会成了怨偶。
所以芙蕖说什么,都不能够让文静姝成她的嫂子。
但芙蕖也不好直接将实情说出,只好旁敲侧击开口道:“兄长妻子人选,是一件慎重之事,母亲还是再多看看,莫一下子便决定为好。”
静养大长公主闻言,也是笑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自然,文静姝这孩子,虽然如今瞧着还不错,但真要定下给你哥哥,的确是要好好相看一下。”
说罢此言,晋阳大长公主又是开口道:“这事儿我今日与你说,也就和你打招呼,万一哪一日定下了,只让你莫觉得太过于突然。”
“嗯。”
芙蕖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对于晋阳大长公主这话,心中越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晋阳大长公主虽然嘴上也说着还要考察文静姝,可是芙蕖瞧着,自己的母亲分明便已经决定了要聘文静姝。
她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始琢磨起文静姝在其中的角色,她相信一个人的意志不会那么快便改变,而上回见到文静姝的样子,根本便早已经心若枯井,不可能这么快便会松口嫁给其他人。那么这件事情会不会只是长辈之间的一厢情愿。
若真是如此,那对谁都不是什么好事。
芙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对晋阳大长公主轻声道:“娘,让文姐姐做嫂子,自是千好万好,只是这事儿还是要慎重一些,您不若再多看看……”
芙蕖这副话在心口难开的样子,倒是让晋阳大长公主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看着芙蕖轻声道:“娘知道你的顾虑,文静姝喜欢晋元的事情,娘知道。”
“啊!”
芙蕖惊讶抬头看着晋阳大长公主,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母亲知道,为什么还要答应这门亲事。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芙蕖有些傻的样子,忍不住又是轻笑了起来:“娘可没老糊涂,当初文静姝那孩子和你来往,娘早就看出她对晋元有意了,只是瞧着她也没打算做什么,便没有声张罢了,但这都是往事了,如今晋元都已经走了,这事儿自然是做不得数了。”
“娘也不是不知开通之人,这都是往事,静姝这孩子,虽然有点自己的小心眼,可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你哥哥这人,向来没什么心眼,有个有城府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坏事。文静姝这孩子,本性还是不错的,嫁了你哥哥,自然也会替你哥哥着想,这些往事娘和你哥哥也都不会计较。”
“可是……”
芙蕖隐隐明白了晋阳大长公主的话,但她要说的并不是这个,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轻声问了一句:“若是……文姐姐还念着晋元哥哥,那怎么办!”
“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多!”
晋阳大长公主闻言,满脸不以为然,“晋元都走了这么久了,再深的感情也该放下了,你年轻,将情情爱爱看的太重,等你再成熟些就会现,感情再深,也经不起时间的磨砺……”
“文姐姐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人。”
晋阳大长公主不认同芙蕖的观点,芙蕖也并不认同晋阳大长公主的观念,别人如何芙蕖不知道,但芙蕖瞧着文静姝对于赵晋元的决心,却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可晋阳大长公主向来固执,认准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改变的,芙蕖知晓自己空口白牙根本劝不动,只好在心中另作打算,或许等过些时日,让文静姝进宫来问问她的意思。
芙蕖总觉得,这事儿绝对不是文静姝自己的意思。
事实上,芙蕖所想并没有错,在这件事情上,文静姝甚至是不知情。
文家大夫人陈氏料理完家中之事,看着府中管事一一都退下去后,身上事儿一轻,倒是开始想起了文静姝的事情。
和晋阳大长公主结亲,自是陈氏主动,换做往事往日,陈氏怎么样都不可能拉低自己的身段去晋阳大长公主府里,更加不可能与晋阳大长公主结亲。
陈氏在嫁给文景晖之前,其实早已经知晓文景晖与晋阳大长公主之事,当然婚前这些事情对于陈氏而言倒并不是什么难以容忍的大事,可让陈氏真正难以释怀的却是二人婚后,文景晖依然对晋阳大长公主照顾有嘉,甚至爱屋及乌,对于晋阳大长公主的那一双儿女,也是极其顾全。陈氏不是个大度之人,更何况再大度的人,碰上这种情况,也肯定不会忍受,偏生晋阳大长公主向来盛气凌人,看人看谁都是下巴朝天,这越让二人关系势同水火。
可如今的情形,陈氏又不得不认命,她女儿做不得皇后,晋阳大长公主的女儿做了皇后,而文静姝如今这副样子,想要嫁人,嫁的如意郎君实在太难。陈氏便是看晋阳大长公主不顺眼,连带对夏越朗也不怎么看得上眼,却也得承认,夏越朗如今是文静姝最好的选择。
先且不论如今夏越朗有个做皇后的妹妹,又是晋阳大长公主的独子,身份地位决计是配得上文静姝,但毕竟身份地位合适的好儿郎也有许多,陈氏真正看中的还是夏越朗与自己丈夫之间的关系,文景晖自小便十分照顾夏越朗,在夏越朗身上花费的心思,可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多。当然付出也有回报,夏越朗的确是对文景晖十分崇敬,以往陈氏对此十分不忿,如今却变成了庆幸。
文静姝如今的情形,嫁到谁家都不好过,可嫁给夏越朗,夏越朗多多少少会顾着文景晖这一层关系,不会让文静姝过得太艰难,她疼爱文静姝,自是事事都得给自己的这个女儿打算。
不过想到了这里,陈氏心中又是一阵难受,她好好的女儿,如今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也幸的如今文家是她在管家,这事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给瞒的死死的,不然文静姝这辈子只怕是要嫁不出去了,不过如今若是打算结亲,文景晖那边,更要瞒的死死的。陈氏心中暗暗打算,她可是知晓自己的这个丈夫,虽然瞧着疼爱女儿,可若是让他知晓女儿的情况,肯定先偏心夏越朗那头,指不定自己先阻止了这件事情。
想到了这里,陈氏有些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开口对身边亲近的老嬷嬷开口道:“你随我去静姝屋里瞧瞧,我可得好好劝劝她,我这给她打算了半天,可莫让她临了毁了我的打算。”
“是。”老嬷嬷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跟在了陈氏的身后。
文静姝所居住的院子,此时门户紧闭,陈氏走进去的时候,只瞧见几名丫鬟安静的呆在庭院之中迎接她,陈氏瞅见其中文静姝身边最为亲近的丫鬟墨菊也站着,忍不住眉头皱起,冷声问道:“小姐呢!”
墨菊面上立刻浮起了难以言喻的神色,她张了张嘴,犹豫着没有说话,陈氏瞧着这副情形,哪里猜不出文静姝这会儿的情形,她胸腔里一下子憋起了一股火,直冲冲的快步走到了文静姝的闺房门口,还未推门而入,便听到了门内一阵又一阵的木鱼敲击声。
陈氏火气一下子冒了起来,直接推门而入。
呆在屋内正跪坐在蒲团上的文静姝听到动静,只略略睁开了眼睛,看清来人是陈氏,却并没有说话,而是有闭上了眼睛,从头至尾,她手上转动佛珠,敲击木鱼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过。
陈氏心中又气又恼,更是苦涩难忍,她冲到了文静姝跟前,强忍泪水厉声道:“你非得逼死你娘才高兴吗?你是不是非得逼死我才好!”
陈氏一边说着,火气上头,手忍不住将文静姝手中的木鱼与佛珠都夺了下来,狠狠的砸在地上,似乎还觉得不够,上前又是狠狠的踩上几脚,只将自己弄得只喘粗气。
文静姝对此,只是默默的看着,目光平静,直到陈氏泄够了,她方才轻声说了一句:“女儿不孝!”
“你知道你不孝,为什么不能替我想想,替家里想想!静姝,就当是娘求你了,你别这样好吗!”
陈氏突然一把抱住文静姝,失态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