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没有回答。
“我现在有永恒的寿命,甚至可以操控他人的生死,你说,我应不应该为此感到开心?”黍离对着清欢笑得格外快乐。“所有人都惧怕我,再也没人能背叛我,这才是我应得的不是吗?”
清欢轻声道:“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源于你的自卑。”
她声音轻柔,却实实在在戳中了黍离的愤怒点:“你说什么?!”
“因为你恐惧一无所有的自己,抗拒过往的一切记忆,强行美化连你自己灵魂深处都觉得痛苦和悔恨的过往。你是在否认你自己,而这一切都源于自卑,你觉得自己是得不到爱的,可你从来也没有付出过自己的爱。”
黍离颤抖地瞪着清欢。
清欢继续道:“我和你有些不一样,我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了,在那个世界里,我的命运比你还要悲惨一些。”
“不要对我说教!我都告诉过你了,我也曾经善良单纯过!我也曾经对人类充满希望,我也心软过,可这一切换来的全是刀子!戳在我心口的刀子!他们只会背叛,只会索取!人类的心和他们的寿命一样,都是有时限的,到了一定的时间,他们就会把一切都忘掉,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爱情亲情……都不重要!”黍离似乎很想要说服清欢。“你还不明白吗?我早经历过了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早晚你也会变成我这样的,现在的你还对这些世界抱有美好幻想,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没有人值得爱,没有人值得相信,只有你自己才最重要。当你站在了权力的顶峰,这些世界就如同任你搓揉的蚂蚁!到了那个时候,有没有爱,有没有自我,又有什么重要?”
清欢看着黍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受了伤的孩子,包容而温柔:“我曾经不敢面对生前的记忆。你知道吗?我曾经是个怎样的人,生前被人辱,死后依旧被人辱。第一个世界的时候,我弱小而懵懂,为了一个理由,为了完成一个鬼魂的心愿,受尽折磨凌|辱,身体也好,精神也好,乃至于灵魂,都曾经万劫不复,遍体鳞伤。生前我爱着一个人,死前痴心不改,活都活不下去,自尽而死。不到双十年华,便受了妇刑,为生父所弃,爱人背离,深陷敌军,身子是彻底坏了,已称不上是个女人,死前嫁了个老人,做他的妻子,快活日子没过几天,便死了。”
“死后接任,我的上一任是个女子,她仍旧放不下,便在我到来之后离去。我也曾痛恨过,怨怼过,我被男人压在身下无力反抗,好似我天生下贱,如地上的烂泥般,生来便应任人践踏。我甚至恨过天,也曾如你一般愤世嫉俗,险些误入歧途。”
“可是你知道吗,像我们这样的存在,不容于天道,不容于任何世界,我们所存在的地方是一片虚无,我们来自黑暗,隶属于黑暗,能力有多强,心里的底线就应该有多强。越不过天道,便应与天道和谐相处,为正,为善,方得永生。”
“我们是没有心的,但你知道吗,心是可以重新回来的。”
黍离却并不领情,她虽然因清欢的话而有些许触动,但却并未软化。
“我来自奈何,归于奈何,如你这时想要毁天灭地时,我无力抵抗,无法自控,梦魇,过往,记忆,痛苦,这一切都让我节节败退。所以我只好跳下万鬼之河,忍常人不能忍之寂寞,受常人不能受之苦痛,方得常人不能悟之慈悲。黍离。”清欢认真地叫她的名字。“放手吧,放弃这个世界,跟我走吧。”
“……去哪儿?”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能洗涤身上所有罪孽,万年之后,你仍可重新来过。我不为难于你,也不抹杀你,你只需跟我走,待到你不受心魔控制,我便还你自由,你仍然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虚无,享有永生,你可愿意?”
黍离慢慢地笑了,“是吗?……”她出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等她慢慢走到清欢身边的时候,手上突然出现圆形刀刃,那刀刃通体乌黑,闪着诡异的光。趁着清欢毫无防备,她迅速朝清欢脖子抹去!
边抹还边说:“这是上一任从不离身的武器,他要抛弃我之前,我请求他抱抱我,我就是用这个杀了他。我们这样的存在,是可以被兵刃杀死的你可知道?这东西珍贵无比,比世上任何一种武器都好用。你也当真是幸运,自开了刃以来,你是第二个尝到这滋味的人。”
她从背后揽住清欢的身体,圆刀一抹!
可清欢的声音却突然从她身后传来:“恐怕不包括我。”
怎么回事?黍离大惊,转身现清欢不知何时在她身后!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清欢:“怎么可能?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们很相似,但用比较通俗的方法来说,我比你的级别要高。”清欢眼神不再温柔。“你让我很失望。”
黍离如同听了什么笑话般哈哈大笑:“失望?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对我失望?”
“冥顽不灵。”清欢低低呢喃,黍离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清欢便已制住了她,将圆刀夺走,然后食指在她眉心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