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昼躺在床榻养伤,闭目如眠,直到面前东方白讲诉完毕,他才缓缓睁眼,开口问道。
东方白轻咳一声,微笑说道:“不是决意,而是已经在做。”
审昼受伤之后,一直显露倦怠之色,但相比身上伤痛,似乎更像是精神受挫,有些低迷。
他苦笑说道:“军星都已攻破了举贤庄,又有何退路可言?看来同蒲州内,数十年藏污纳垢,如今终于要被人掀开遮丑布。也只有军星这般人物,才有这等胆魄和信念……”
叹气一声,审昼似乎更加苍老,徐徐说道:“我等老将,沉浸凡俗官场,早已泥足深陷,再无仙家那般超脱念想……”
东方白看着他,轻轻说道:“审将军当年风采,也足够世人怀念……”
审昼眼神有些迷茫,望着眼前这个看似病弱的青年,自语说道:“说起来,你很像,我当年认识的一位故人……”
东方白眼神一闪,咳嗽几声,淡淡说道:“是吗……”
审昼并未深思,还是转到当下事情,继续说道:“邱称之招惹军星,起先或许是要激起他怒火,但恐怕未曾料到,最终会令那沉睡凶狼,大杀四方,搅动西南风雨……当然,也是从未有人想过,对于同蒲州内,这片错综复杂的混乱之地,竟也真有人敢于无视后果,闹得天翻地覆……”
东方白声音清冷,缓缓说道:“龙源皇朝,虽是一统中玄,但内有治理缺失,外有异族兵患,行至今日,本就外强中干……尤其朝内党同伐异,罔顾众生,为了一己私欲,便可祸国殃民——龙源之前途昏暗,清晰可见。”
审昼知他来自东川音修,言论大胆也不稀奇,但竟在他面前如此明言,心下有些奇怪。
不过,老将军城府极深,不露声色,只是叹气说道:“军星的傲骨气节,胆量魄力,令人钦佩。换个角度来看,如今乱局迷茫,谁都要先保自身。狼军所在,反倒成了目前影响最小之处……”
审昼长叹一声,轻轻说道:“军星这一刀出手,不闻强音,但余波回响震荡,可说层层递进,经久不衰,声势反而会随着时间,越加强烈。真是风雨欲满楼,人人当自危……”
“审将军,才是真正明白人。”
东方白微微一笑,拿出一个不起眼的锦盒,挥挥手,便轻飘飘落到了审昼床榻角落:“这几日,我军查抄不少赃款,其中包括大量不可见人的田园土地。这是其中最好的三千倾良田,赠与将军……”
还不等审昼反应过来,东方白再度拿出一个红缎锦盒,外观精美。
“此为其余,所有查抄田地宅院……还请审将军委托家中那位大人,转呈陛下,以示我等绝无叛乱之心……”
此言一出,审昼陡然坐起,不顾身上伤痛,直直的望着东方白:“你……究竟如何得知……”
后面言语被他知觉,生生吞了回去。
东方白神情不变,从容与他对视。
半晌之后,审昼慢慢躺了回去,淡淡说道:“中郎大人忠心为国,整肃西南,不为私己,大仁大义……如若成功,必得陛下恩隆,前途不可限量……”
东方白得他话语,知道事成,也不多言,施礼告退。
到了外面,云淡风轻。
东方白瞧瞧天色,对着左右吩咐说道:“接下来,便该把大将军应得的一份,早早送去……如此,本地隐患,暂可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