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那绣画,怎么可能给柔慧公主看。
那绣画上画着的,是一个妙龄女子头戴凤冠,身着红衣,赤足牵着一匹马,马上坐了个穿着僧衣,可是还没剃度的男子!
这绣画取得是民间传说中观音度化一位凡人的典故,她为了让这位有慧根佛缘的男子皈依三宝,变成个漂亮的少女,要嫁给她。婚礼上,由美人儿变身白骨,给了这男子当头棒喝,他才同意随观音一起出家。
大周信佛的人家不少,所以,严记绣坊中,有不少这样由典故演化而来的佛教小故事绣像。
平时里拿出来就算了,拿出来别的典故也算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副?
在大周,除了新嫁娘,能够配得起凤冠的,只有皇后和公主了。
而乌支善这个和尚,一头卷曲的黑发,他所信的教义,并不主张剃发,和绣像上的那位男子,何其相似。
再结合柔慧公主现在对乌支善的那些想法,此时此刻捧出来绣像,实在是不妥当。
见柔慧公主定定看着自己,严清歌只能咬着牙将那绣像从丫鬟怀里抽出来,轻声道:“娘娘,得罪了!”
说完后,她回身扫视一眼,那些伺候她的丫鬟们,一眨眼就乖巧的全部退了出去,连带将两个小的也抱走了。
屋里只剩下她和柔慧公主,以及伺候柔慧公主的人。然后,严清歌才在桌上摊开了那副绣像。
柔慧公主一看,就知道严清歌为什么要藏着这绣像了。
这绣像按理来说,是绣的极好的,那绣画上的少女清灵美丽,满身圣洁气息,马上坐着的男子虽未剃度,但是也佛像十足,庄严万分,并不会叫任何人想歪,稍微有点儿佛教知识的,就知道上面绣的是什么,就算不知道那个典故,也会觉得眼前的这绣画赏心悦目。
可是,结合现在她和乌支善的事情,就有点儿诛心了。
严清歌微微垂下头,不敢和柔慧公主直视。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关头出这种岔子。
屋里一片沉寂,严清歌在心里思量半天,一咬牙根,抬头勇敢的看着柔慧公主,道:“娘娘,臣妇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家里的丫鬟们不知道轻重。”
柔慧公主淡淡一笑:“早听说严记绣坊出佛家的绣画,绣的与众不同,美轮美奂,今日我见识到了。”
说完后,袍脚一拂,走出门去,只留给严清歌一个背影。
看来,她还是生气了。
严清歌站在桌子前,胃里一阵阵的往紧里缩。
和柔福长公主不同,柔慧公主算是个性情中人,若能时常来往,结为好友,对她救出炎修羽和元晟,会有很大助力,所以,她才冒着乌支善说出真相的巨大风险,背地里一步步设计。
而且,先前雪燕的多嘴,已经叫柔福长公主对她起了怀疑了,这些天,时不时的打探嬷嬷来这儿送东送西,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监控她罢了。
照着柔福长公主的性子,现在严记绣坊周围,怕是偷偷监控她的眼睛,不少于十双,严记绣坊便进了只蚂蚁,都会被她弄得一清二楚。
柔慧公主寡居后,本来就不太安分,柔福长公主见自己和柔慧公主来往,必定疑心更重。
可以说,她将自己置身险地,还不是为了套下柔慧公主这个大助力!
但还是功亏一篑!至今她哪里做的都对,只叫这么一副突如其来冒出来的绣画儿误了事儿。
严清歌站在桌子前好久,都没有回过神儿,总觉得老天似乎长了一双恶毒的手,将她无情的玩弄。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翘回来了,无声无息的扶着严清歌的胳膊,带着她在座位上坐下,这时严清歌才注意到,自己的一双手一定抖成了筛子一样。
连翘一声不响,站在她身侧,轻柔的给她捏着手臂,好久好久,严清歌才终于恢复到正常状态。
她脸色雪白,对连翘轻声轻气道:“跟凌老板说一声,我一会儿过去。”
既然失了柔慧公主这条能够走捷径的大好路子,她就只能再多搭几条线来弥补了。
她不能倒下,她要撑着,跟所有的一切战斗!
她的家人还在宫中等着她去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