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之后,一天中最热的时辰,他离开李家庄,领五十侍卫纵马疾驰回盘石镇方向。王瑾和余人被丢在后面,余人不会骑马,郑晟不可能陪他磨磨唧唧的乘坐马车。
战争还没结束,他在这里耽误了宝贵的一天。人不可能总那么理性,但也不能被感性完全操纵。缺少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成为开辟新世道的领导者。
铁骑如风,头一天正午之前离开,次日傍晚时分回到盘石镇。
几位堂主奉命来到议事厅,接着商议昨日没来的及做出决定的事务。几人见郑晟的脸色很不好,到达议事厅后,没人开口说话。
但有些事情躲不过去,王中坤最先站出来合腕行礼:“启禀香主,昨日传令兵往袁州方向召回彭文彬部和张金宝部,但这两人都没有回来。”
郑晟微微一愣:“为何?”
王中坤硬着头皮说:“张金宝派人送来消息,他本是准备返回盘石镇的,但笔架山的人拒不听香主的命令,彭文彬纵容部下又攻破了一座庄子,烧杀抢掠。他怕率部返回后,那些人彻底失去掣肘,为祸袁州。”
“他留在那里有什么用么,”郑晟冷哼了一声,“彭文彬怎么说?”
王中坤的声音变小了点,“他没有回复。”
“没有回复?”郑晟觉得自己胸膛快要爆炸了,刺槐之死在他心中激起的愤怒再也无法克制。坐山虎死后,罗霄山里没有人可以不听自己的命令,没有人!彭文彬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管束不了部众?
“各部点兵,王文才本部兵马留守盘石镇,其余部众即可往东北方向进军。”东北方向正是袁州城所在,彭文彬和张金宝部都在那个方向。
“香主,”王中坤见郑晟略显狰狞的表情,拱手要劝阻。
郑晟猛一挥手,“够了,我们帮彭文彬杀死了坐山虎,他帮我打败了官兵,两不相欠。如果他还想留在罗霄山,就必须要遵从我红巾军的规矩,没有商议的余地。”
“毛大,点上护教武士,随我先去见见笔架山的小寨主。”
毛大躬身答应:“遵命!”
王中坤变得有点紧张,王文才、周光和周才德等一干人均暗中兴奋。他们在如何面对笔架山众的看法上很不一致。
王文才站出来:“香主,笔架山贼蛮横无礼,香主先行不安全,不如等大军同行。”
郑晟起身,“我还没把这等盗贼放在心上。”
他回到盘石镇没歇息上半个时辰,再次率五十骑兵出东门,往东北方向的大道疾驰而去。
傍晚时分,盘石镇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号角声,红巾军各部迅速从阴凉的屋子里走出来列阵,依次出盘石镇寨门往东北方向行军,紧随郑晟的脚步而去。那边是袁州城的方向,士卒们兴奋难抑,以为在盘石镇休整两天后,香主将领着他们去攻打袁州。在盘石镇外击败蒙古人、探马赤军和汉军联合的朝廷兵马,让红巾军士卒的信心提振到极点。
五十匹快马飞奔在空旷的道路,附近的百姓都逃光了,道边的几个小村落空无一人。
出盘石镇十几里路,夕阳把山峦和田野染成一片血色,路边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吁!”郑晟拉住战马,五十个骑兵随之停下脚步。他扭头看身后的烟尘,下令:“在这里歇息片刻,吃点东西。”这两天他心里堵得慌,今日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此刻终于感到肚中饥饿,想来陪着自己一路奔走的士卒也是如此。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没有劲头去打仗。他心情不好,不能让部众陪着自己挨饿。
毛三思听到清楚,朝身后的兵士们小声嘀咕了几句,传达命令。
士卒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下马,把战马牵到小溪边饮水,各自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就着溪水开始进食。
溪水清澈,郑晟在上游用双手捧着喝了几口水后,坐在溪边的石头上。
毛三思走过来,给他奉上干肉脯和煎饼。
干粮很硬,吃起来很费劲,他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红巾军看似大获全胜,但其中也藏了不少隐患,其中与笔架山盗贼的关系便是最难处理的事情之一,稍有不慎,便可能丢失艰难取得的战果。袁州城是一块诱人的馅饼,官兵战败后如惊弓之鸟,相信彭文彬也动了心。
他想起周子旺车裂前的呼喊,“如你所说,我们会回来的。”
今日天色已晚,如果率部连夜往东北,见到彭文彬后该做出如何举措?摸不清那个人的心思,做任何事都是冒险。他视蒙古人为生死仇敌,但究竟想不想投入红巾军?
郑晟从后背取下赤刀,小心把干肉脯切成肉丁,思考着这让人头疼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