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记得当年咱们小时候,下起雪来铺天盖地的。没到小腿肚子的时候都很多,到膝盖的时候都有。可是你再看现在,能过脚背都不错的,过了脚踝就是难得的大雪,真不知道这个天气是怎么了。”
“嗨,你自己也说了,那不是咱们小时候吗?你小时候七十年代,一米多高的小不点,雪没了你的膝盖有什么好奇怪?”
“那也不对,总感觉最近这些年,冬天的雪是越下越小了。”
胡文海呼着哈气,嘎吱嘎吱的走在河边上。胡虎和路大明俩个小,并着夏博洋和周硕两个同学,难得忙里偷闲大家聚一聚。
进入1986年的一月之后,绣城下了一场大雪,白皑皑的将整个城市都披上了银装素裹。
女儿河到一月份,早就已经冻的瓷实了,上面走人还是过车都没问题。胡文海和小伙伴们说到底都是二十岁的小年轻,哪有不爱玩的?
也别说胡文海重生前的年纪了,人的精神状态是社会角色决定的。如果人能活五百岁,那一百岁之前都是孩子,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胡文海重生这么多年,心态早就从中年人调整回了少年。为人处世不论,但起码心态上绝对年轻。
难得有机会把人叫齐了,出来走走玩玩算的了什么事情?
“嘿,说起来周硕你在帝都怎么样?和冯红旗有什么进展没有?”
“有、有什么进展啊,海哥你别瞎说——”周硕闹了个大红脸。他家里就是一普通工人家庭,又不是帝都那些大院子弟,对这方面其实就是初哥一个。虽然对冯红旗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但真要有所动作反而抓瞎。
“还是说说老夏的事情。你的房子盖的怎么样了?”周硕连忙转换话题。
“别提了,天气太冷,到一月份就得停工。工人的工资还要照不误,纯粹花钱养闲人。”
胡文海也深有同感的点头:“冬天温度低,户外生产成本高,室内还有保温和防冻等成本支出。这些都要算到成本里去。吃亏不小啊。”
“可不是,不过咱们东北就这样,有啥办法。”夏博洋看起来郁闷的不行。
“哎,对了海哥,胜利哥在搞的那个调查怎么样了?我这边好多个体户都在问,现在进货实在是个困难事儿。前两天我还听说一件事情。说是有一对夫妻出门进货。半路被人给劫了,男的腿断了,女的……”
夏博洋话没说全,但看他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是有数,哎——
早年搞了严打治安是好了一阵,不过眼看着这就又是有些死灰复燃的样子。何况劫道的和设卡的,往往都是靠路吃路的本地人。出了事能捡一条命都算是万幸了。
要说这些人有些可能还是祖传的手艺,古代那些整村整村的兼职路匪现在虽然是没了,但乡里乡亲的打个掩护又不是啥事。有的劫道收钱的,说不定还有村里的官方背景呢。
这年头做买卖,那真是脑袋栓在裤裆里。绣城这两年治安好的出奇,那是因为有胡文海在这里,全年365天,天天是严打。但是出了绣城市区。那些农村的乡路甚至是省道,可就没有这么安全了。
夏博洋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些不忍的画面甩出去似的:“铁路通勤包干赶紧搞起来吧,好些个体户听了这个消息,都眼巴巴的盼着呢。”
胡文海点头,摊手也是叹气:“谁说不是,我小叔现在就为能摸清附近的供货厂家信息,已经有小半个月没回过家了。幸亏他也是个光棍汉,否则我要是有个小婶,非得戳我脊梁骨不可。”
“资料搜集工作不好做?”
“何止不好做,之前我们都轻视了这个工作的难度了。”胡文海长叹一声:“一个是乡镇集体企业数量超乎想象,就连省商业厅竟然都没有完整的数据和资料。另一个则是数据规模实在太大,大的同样超乎想象。原以为一本电话薄那么厚的书就能够用,现在看一本书无论如何是不够的,印刷厂给出的方案是干脆编册印刷。要覆盖足够的企业,整个产品目录至少要二十本少说四万页。印刷一套的成本就得七八百块,印数太少,成本还得上升。”
夏博洋有些兴奋,又有些不敢相信:“乡镇集体企业有那么多?咱们渤海省,毕竟还是国企为主吧?”
“就是那么多,单凭数量,估计已经比省内的国企还多了。实际上,目前我们掌握的数字,去年乡镇集体企业的产值,已经占了渤海省25%的工业总产值。有一些行业,比如说建材乡镇企业的市场占有率高达75%以上。即使是在咱们渤海省,国企虽然是主流,但集体经济也已经不容忽视了。”
胡文海摇头:“当然,嘿,也有这两年国企搞三产盘活资产存量的原因。国企的三产单位,多数也都是集体所有制。不过看吧,这批三产企业,早晚是要倒下一批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夏博洋沉默了下去,国企的弊端在三产一样存在。严重的因人成事,导致三产可以说是最先感受到市场化寒风。有的三产未来能混成哇哈哈或者健力宝,但更多的三产最后却成了昙花一现。
胡文海不想再就这个话题多说,转头看向另一边:“倒是虎子和大明的百货大楼,装修的怎么样了?可别年前都不能开业,那就太丢人了。”
胡虎拍着胸脯,胸有成竹的笑道:“海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百货大楼二月前肯定重新开张!里面全是按照你的设计重新装修的,保准能把咱们绣城这些人眼睛闪瞎了。”
周硕是学校放假才回家的。顿时感兴趣的问道:“嘿,早就听说百货大楼重新装修了,看你们这意思,好像能比帝都的商场还漂亮?”
胡虎骄傲的笑道:“帝都的商场我没去过。不过我们的意大利设计师说,这商场设计的比国外的都漂亮!”
“真的?有空让我去看看好不好?”
“行啊,有空你来,我带你去转转,正好你这大学生和帝都的商场比比,看能不能给我们出点主意。”
“说定了!”
……
胡文海一行五个人。沿着女儿河的河边从新科工厂一直走了快半个小时。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道大桥在女儿河上跨过。原本这条绣城出城的大桥车流并不多,可自打新科的工厂在下游展起来,这桥上也渐渐车水马龙了起来。
“哎,胡文海!”
“哈哈哈。姐姐,快点!快点!”
一辆冰车上,陆嘉坐在陆欣的身上,而陆欣则奋力的挥动铁钎杵在冰上,带动冰车在已经冻成冰并且盖上一层雪的河面上飞快滑行。不过陆欣的手艺略潮,冰车怎么都不听她的使唤。
“嘿,胡文海!夏博洋!好久不见!”
抢在陆欣冰车之前。一个轻盈的身影滑着雪橇竟然嗖的一声停在了五个人前面。
“哦,冯红旗!你也来玩啊!”
女儿河南大桥这里是绣城一到冬天,市民玩雪、滑冰的传统场所。不仅是陆嘉、陆欣和冯红旗,实际上宽阔的河面上,此时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人群。
胡文海隐蔽的推了周硕一把,笑道:“哎,冯红旗,一会儿你教教周硕滑雪好不好?我们五个人。就他不会滑!”
冯红旗爽朗的甩了甩头,帅气的点头道:“没问题啊,对了,那你们干什么去?不下来玩么?”
“呃——”胡文海被冯红旗问的一愣,对哦,他们要是也下场,那干嘛要人家冯红旗教周硕滑雪啊?
“我们——”胡文海转头看向旁边。
“对啊,我们——”小伙伴们你看我、我看你,短时间里谁也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来。
“我们要谈个项目!”胡文海闭着眼睛瞎吹牛:“周硕这个拖后腿的,连滑雪都不会,被我们开除了!啥时候学会滑雪了,啥时候让他回来接着谈。”
“项目?啥项目,要跑到这边来谈?”
“滑雪项目呗。”
胡文海顺嘴吓诌。
“那行,周硕这小子滑雪包我身上了!”冯红旗是那种特别大方的女孩子,这年月的姑娘,也根本没有未来女人那种端着任性自以为是的爱好。既然同学有需要帮忙,力所能及帮把手又算的了什么?
胡文海推着周硕,忍笑看着他手忙脚乱的和冯红旗去了,还站在岸边和他挥了挥手。
陆欣、陆嘉这时才滑了过来,胡文海伸手,从陆欣身上把陆嘉抱了起来。
别看天寒地冻的,可陆欣的脸上红扑扑的,早就玩的一头大汗。
“胡文海,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妹妹了!”陆欣上了大学之后,出落的越亭亭玉立。气质开朗大方,让人看了眼前一亮。
“客气啥,陆叔叔在美国过年估计都回不来,我这点举手之劳算什么。”
陆应龙在美国摩托罗拉带着一票人实习,晶圆厂的建设已经提到了年后,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为了抓紧时间学习,陆应龙和所有的中国学院,别说过年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根本一次都没回过国。
胡文海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专门播出一笔经费,用于改进这些人的生活待遇。希望他们能够早日学成归来,国内早就已经对这座晶圆厂望眼欲穿。
胡文海颠了颠陆嘉,好家伙,好像是越来越沉了啊!陆欣和陆嘉身上穿的都是羽绒服,今年绣城穿羽绒服的人多了起来,她们两姐妹也不用藏藏掖掖的担心露富不安全,可以尽情的把好衣服穿出来了。
“嘿,嘉嘉累不累?要接着玩么?”胡文海见陆嘉脸上也出了不少汗,风一吹都有些开裂了。难免有些心疼——自己媳妇,自己不心疼谁心疼啊!
“不累、不累,我还要玩!”陆嘉可不领情,听到胡文海这么问。连连往陆欣的怀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