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考虑之后，马老三决定，先在城外找个地方留下，看看形势怎样发展，再决定如何处置何氏父子。

傍晚时分，马老三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带来的讯息让他吃惊不已：浙江帮被全部剿灭，韩老大趁机抢占地盘，邹老板下落不明，周逸轩闭门不出，何震则一反常态，在何家各处店铺巡视。

虽然没有一个说得上是好消息，但马老三还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对于周逸轩来说，自己可算得上是不辱使命；而对于杨天义或者韩老大来说，自己手上也有了谈判的筹码。不管是进是退，自己都已稳立不败之地。马老三终于放下心来。

但是，当他躺在床上之后，心中的那份自信却又摇摆起来。

以周逸轩的做派，若是有心与韩开山讲和，自己肯定会被当做替罪羊牺牲掉。即便他不肯罢休，以自己这点人手，也肯定不会被他看在眼里，没了邹老板和浙江帮的依靠，自己想要继续生存也是不易。

若是自己以何氏父子为条件向韩老大投诚，以他的性格，多半会瞧不起自己这样的骑墙派，而且，他会不会在乎何氏父子，自己也并无把握。不投诚，跟韩老大死扛？马老三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忙用力拍了一下脑袋，把这自寻死路的不智念头打到了九霄云外。

“田鸡！你给老子进来！”既然一个人想不明白，何不找个帮手出出主意。

只是两个臭皮匠，仍非诸葛亮。二人商量到半夜，最终的结论是，一切等杨天义回来再说。现如今，只有他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何震坐在堆满银箱的马车之上，听着护送之人讲述今日发生之事，不知不觉间，他的内心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莫言的再次相遇，让何震打开了一直盘亘于内心深处的心结。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无用，而今天，他却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在一个特殊的战场上，轻而易举地击败了莫言，同时，也击碎了三年来一直压得自己直不起腰的沉重的心理负担。

他想起杨天义曾说过的一句话：击败对手的最好方式，莫过于比对手更为强大。何震的眼睛突然一亮：想要变得强大，机会不正在眼前吗？该是奋起振作的时候了，再不能让何家任人宰割了！

一回到家中，何震便叫来妻子，帮着自己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扎好头冠，换好衣服，再站在镜前时，何震望着神采奕奕的镜中人，竟有一种焕然重生的感觉。

整整一下午，他便坐着马车，奔波于何家的各个店铺，询问经营、业绩情况，以及兵部订单的进展。虽是时隔已久，业务却并不荒疏，这让何震愈发地自信起来。

直到傍晚，他才重又返家。他一直以为杨天义是和父亲在一起，进门便问起他们是否回来。当得知一干人竟无一人回家，何震虽有些意外，但心想既然有杨天义在，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正当他举步往里走时，却又被门子喊住，递给他一张请柬。打开一看，邀请人竟然是宁采枫。想起两家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全是因莫言而起，何震手捧请柬，心中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了想，他又转身出门，登上马车，冲车夫道：“走，去暗香楼！”

云娘见何震走下马车，一改往常爱搭不理的态度，喜笑颜开地迎上前来，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他穿过一进大厅，却也没有在二进小楼停留，而是直接来到了三进院落的门外。

云娘敲了敲那扇圆形拱门，院内之人问明身份之后，便开门让何震进入。云娘羡慕地朝里面张望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何震来过暗香楼多次，这三进院落却是头一次进来。格局虽是相同，但楼内布置却是天壤之别。只是何震此时心态非比往昔，对楼内堪比皇宫的金碧堂皇并不流连，而是在导引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三楼一间雅居的门外。

等导引通禀之后，何震推门而入，看到屋内已坐有四人。除了宁采枫、韩开山，还有一人竟是吏部尚书郑永平之子郑远声，虽然与之不熟，却也知道他在鸿胪寺任职，如今已是做到少卿。

下首所坐之人已经站起，冲何震一拱手道：“何大哥别来无恙，小弟柳千凡，不知何大哥可还记得？”

柳千凡之前曾在暗香楼内与何震有过一面之缘，故而有此一问。

何震先对着房内诸人拱手招呼，然后便看着柳千凡，不无敌意地问道：“柳老弟不是周逸轩的座上宾吗？怎么又跑到我采枫兄这里来了？”

“不敢有瞒何大哥，周逸轩当初找到我，就是专门为了要对付何记绸缎的。”柳千凡不慌不忙地说道。

“哦，这么说来，咱们应该是对手才是了。不过，想要对付我何家，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吧？”何震对眼前的情形感到有点迷乱。

柳千凡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宁采枫忙伸手一让，说道：“震弟，不要着急，先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