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地说,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是。而自己,却身为山西布政使,一省职位最高的行政官员。即便是以朋友的关系,那也说不过去啊!跟他说这些军务得失、政务利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而等他得到新的任命之后,也必然会意识到,自己今日所说之语,其实是有推卸责任之意。那时候,他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只怕是,坦诚就会被看成虚伪,解释就会被视为狡辩!
这,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算了,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那就不要做这种画蛇添足之事了吧!
但愿,他能明白,自己身处进退两难中的无奈。
更但愿,他能用他的聪明才智,帮自己解决这个重大难题。
想到这里,卢为亮心中隐隐一声长叹:唉,还是顺其自然吧。
只不过,在有些人眼里,顺其自然已经不合时宜了。
这人便是柳恒荫。
两天之后,便是端午节了。
按照风俗,端午这一日,出嫁之女须得返乡归宁。柳千凡的三个姐姐,这天一早便相继赶回了家。而由于有杨天义住在府中的缘故,他的三个姐夫也都伴随而至,只为能在家宴上与钦差大臣叙上一叙。
柳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加之杨天义身份特殊,这一场宴聚便准备得格外隆重。整整一个上午,府中的仆人婢女都是穿梭如织,忙碌不停。
柳恒荫便趁此机会,特意请杨天义来到一处湖心小亭之中,一边品茶吃果,一边随口聊着一些事情。
聊着聊着,他便将话题引到了生意之上,向杨天义介绍起自己未来的一些打算。
“不瞒杨大人,您所说的那些话,老朽初听之下颇觉惊异,细思过后才发现,竟是字字珠玑,句句精辟。其远见卓识之处,亦非老朽所能企及。正如杨大人所言,有些事情,明知已是大势所趋,若仍是抱残守缺,只知顺其自然,恐怕最终要被时势所弃!”
“柳伯父言重了。我当时不过是些随口之语,后来一想,其中也颇有冒进之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有些话您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哪里哪里,杨大人过谦了。”柳恒荫连连摆手道:“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做生意这么多年了,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老朽还是能分辨得清的。而这生意越做越大,反倒越做越难,这本是不应该之事,可老朽却也不知症结到底何在。直到听了杨大人的一番话后,这才觉得一下子豁然开朗。”
“后生晚辈,当不得伯父如此厚赞。”
“当得当得,这都是老朽肺腑之言,并无半句吹捧。”柳恒****:“杨大人可能不知道,尤其是最近两三年,老朽多有诸事牵绊,举步维艰之感,而杨大人所提到的那些变革,恰是说中了老朽的隐忧所在。”
杨天义也是被勾起了谈话的兴致,便颇有些兴奋地说道:“柳伯父,依我看来,一国之制度改革有两种模式,一种是自上而下,一种是自下而上,但归根结底,还是以自下而上为主。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家之隐忧也即为国之隐忧,当人人都试图从困境中寻求突破的时候,也就是国家要进行制度改革的时候了。我敢断言,您今日之变,必将推动国未来之革!”
这一番话,对于长期生活在皇权统治之下的柳恒荫而言,实在是石破天惊之语,而他更是从未敢奢望能以一己之力去影响朝政的走向,当下脑子里便有些嗡嗡乱响,竟是结结巴巴地说道:“杨,杨大人,您,您真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