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略,没错,就是侵略!
杨天义正沉浸在美滋滋的意想中无法自拔,孙元化的声音却是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大帅,罪民死不足惜,只是心疼这已有的研究成果,若是随罪民之死而前功尽弃,那罪民便在九泉之下,也是死不瞑目啊!”
“好了,你不必说了。我答应你——”杨天义话说一半,却是忽然想起了曹化淳关于御下之道的那番说辞,心中微一转念,便改口说道:“暂时留在我这里。只不过,你的话我还不能全信,除非——”
杨天义顿了一下,又看了看一直垂首而跪的孙元化,便抬了抬手,道:“你先站起来,看着我!这是命令!”
孙元化不敢再违拗,磕头谢过之后,便站起身来,抬头向杨天义看去。
杨天义直视着他的双眼,心中却是在暗暗评价:嗯,这确实是一个科学家的眼睛——执着、沉静、纯净,还带有一些迂直。
“我听说,你还有贪墨军饷之事?”杨天义冷不丁地问道。
“回大帅,确有其事。罪民也是无奈——”
“研究太花钱,俸禄不够用?”
“回大帅,正是。罪民曾向兵部申请专项资金,前任尚书梁大人却总是百般阻挠推诿……”
“他已被罢官,不说他了。”杨天义神秘一笑,便不疾不徐地说道:“我这里有几样东西,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能把它们做出来,那我就向皇上求情,暂免你的死罪,留在我这里军前效力。说不定,将来还能以功抵罪,官复原职。你看如何?”
“大帅,您想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罪民但求能多活几日以使夙愿得偿,并无其他奢望。”孙元化拱手施礼道。
“很好。”杨天义说着,便在纸上画出了一根弹簧、一个撞针,还有一颗子弹,又详细标注了每个部件的尺寸大小,便将纸递给了孙元化,口中说道:“别问我怎么做,你自己想办法,我只要结果。”
孙元化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看了好一阵子,却仍是一头雾水,便忍不住问道:“大帅,这是——”
“不许问!等你做出来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是!罪民谨遵谕令!”孙元化将那纸张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却又忽地想起一件事情,便试探地说道:“大帅,罪民是畏罪潜逃而来,您不会——”
“能不能留下来,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杨天义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孙元化,便嘿然一笑道:“我若真想留你,谁也拿你没办法,你也大可不必深夜才来。”
“大帅说的没错,只不过,罪民穿成这个样子,倒也不全是怕被别人认出。”孙元化此时已放下心来,便自嘲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大帅,不知您留意到没有,这经略府外,好像有鞑子的密探。”
“探子是抓不完的。再说,我也很难找到证据。”杨天义毫不在意地说道:“让他们探吧,反正,他们能探到的,都是我想让他们知道的。”
其实,对于杨天义,孙元化从王清印那里已是颇有了解,听到他这样解释,便发自内心地赞叹道:“早就听说大帅奇谋妙计,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哦,这么说,你也懂兵?”
“只是略知一二罢了。”孙元化谦逊地一拱手,道:“罪民手下有几个葡萄牙军事教官,专门负责训练士兵。”
“你都用上外籍教官了?”杨天义有些来了兴趣,想了一会儿,便又说道:“那我便考考你。咱们有一支深入敌后的部队被鞑子围困,现在要你去解救,你会怎么办?”
“双方兵力、战备如何?”
“敌众我寡,弹药耗尽。”
“可有时间限制?”
“十万火急!粮食仅够一日之需。”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如何?”
“我从不喜欢两败俱伤的结果。”
“风声鹤唳,疑兵乱敌,如何?”
“那里是敌战区,此计不可行。”
“围魏救赵,迫敌撤军,如何?”
“你能动用的兵力,只有二百人。”
“那,打草惊蛇?火中取栗?浑水摸鱼……”
孙元化连说了几条计策,却是皆被杨天义一一否定。
但是,从杨天义并不隐讳的只言片语中,再联想起此前所听说的一些事情,以及刚刚看到皇甫涵连夜出城,孙元化忽然意识到:他并不只是在考察自己,而是在说一件正在发生的案例。
这可是最高军事机密!
孙元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脑子里同时冒出了一个词汇:诱敌!
“大帅,如果我是您,我或许还有一计。”孙元化想了又想,却是突然跪倒在地,叩首说道:“只是此计决不可行,求大帅千万三思!”
杨天义愣了一下,却已明白了孙元化的意思,便哈哈一笑,道:“你能猜到我的心思,说明你确实有些本事。这个测试就算你通过了,等你把那几样东西做出来,我自然对你另有重用。我这会儿还有要紧的事,你可以先下去了。”
孙元化哪里肯去,却是连声劝阻杨天义须当以大局为重,万不可以身犯险。
杨天义也不跟他挑明,只隐晦地说了句“我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便将孙元化安排到后院休息去了。
然后,他便重又坐回桌前,从书中抽出了那张地图,仔细思索良久,方才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天义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音,脸上轻轻一笑,便大声说道:“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