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娶我吗？”阿秀打断了杨天义的赞美之词。
“啊？”杨天义这次是真被吓到了。
昨天告别的时候还没一句话说，今天就谈论这么严肃的问题——不用花前月下培养感情吗？
只是他马上就明白过来，阿秀之所以如此直接，完全是因为两个民族之间婚嫁习俗的巨大差异，便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刚才不还说不喜欢我说话吗？”
“我也可以慢慢适应啊。”阿秀不假思索地说道：“草原上的人最爱的就是英雄！如果让别人知道你一人可以打退上百马贼，所有的女人都想要嫁给你了！”
“所以你就想捷足先登？”杨天义差点儿要笑出声来，却又调匀了气息，笑呵呵地问道：“可是，你了解我吗？我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
“我知道你很有信义就行了！”阿秀再一次原璧奉还。
“凡是英雄，都很讲信义，你喜欢的只是一个英雄，并不一定就非得是我！”
“可是，你也说过你喜欢我啊！”
“喜欢有很多种意思，”杨天义开始有些头大了，便慢慢坐了起来，背靠着马车的厢壁，又顺势将双腿盘起。突然间，他神色一惊，伸手向小腿上摸去——糟了！
匕首！
当时只想着要躺下休息，居然把匕首给忘了！
这可怎么办？
这把匕首陪伴了自己十几年，无数次地跟着自己出生入死——杨天义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我要马上回去把它找回来！
“你是在找它吗？”阿秀变戏法似的从马靴中掏出了那把黑黝黝的匕首，倒转锋口，递给了杨天义。
杨天义大喜过望，赶紧双手接了过来，放在掌心轻轻地摩挲着——匕首显然已经被清洗过了，上面已看不到丁点儿血迹。
她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在死人堆里走来找去的，想想都很难相信，那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阿秀姑娘，多亏你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杨天义发自内心地说道。
“没什么。你杀死了那么多马贼，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我帮你把它找回来，那也是应该的。”
阿秀说着，心里却突然有种感觉：这谦让的话，说起来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虚假，而且还很自然，也挺舒服的。
“它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我，就像是生死不离的兄弟！我当然要好好谢谢你！”杨天义说着，便对着阿秀躬了一礼，然后将这把失而复得的匕首又插回了刀鞘之中。
阿秀只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莫大的认可，便不无得意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却又忽然拉住了杨天义的手，开心地说道：“那你娶我不就行了？到时候，咱们是夫妻了，就不用这么谢来谢去的了！”
这一次，杨天义没有再急于开口，却是反手握住了阿秀的一双皓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阿秀毕竟是个少女，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是不躲不闪地与杨天义对视着，眼神中带着几分炽热，几分期待，而且，还有着几分崇拜。
过了许久，杨天义才缓缓说道：“阿秀姑娘，等我在你眼里不再是个英雄的时候，咱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阿秀眼中柔情的火苗立刻变成了愤怒的火焰，她猛地甩开了杨天义的双手，大声质问道：“女孩子哪个不爱英雄？为什么你偏偏不想当英雄？你们汉人不也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是不是你嫌我长得难看？要是嫌弃我，你就直接说出来，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成吉思汗也是一个大英雄，你爱他吗？”杨天义不慌不忙地反问道。
“你说什么？”阿秀被问得一愣，随即又大声说道：“他已经死了！”
“可他要是没死呢？”
“我——”阿秀被问得张口结舌。她好像开始有些明白，杨天义不想当英雄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却已是停了下来。
“阿秀，你下来，该去做饭了！”车厢外，响起了乌力吉的声音。
阿秀只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怒视着杨天义的眼睛中正有几滴泪珠在滚来滚去，终于，眼眶再也不堪承受那逐渐孕积的重量，她那细滑的脸颊上便出现了两道酸涩的泪迹。
阿秀怒冲冲地抬起手臂，便朝杨天义坦然的脸上打了过去。
可是，她的手只挥到半途，便突然停住，却又用力地在自己的脸上擦了一把，沉声说道：“你是我见过最可恶的人！我恨你！恨死你了！”
说着，便一撩车帘，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了。
紧接着，乌力吉却又钻进了马车。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杨天义摸了摸头上的伤口，已不像昨晚那么难受了，便又说道：“乌大叔，你帮我劝劝阿秀姑娘。”
“这我可劝不了！”乌力吉并不否认自己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呵呵一笑，道：“按照我们的风俗，女儿都是自己挑选丈夫的。谁叫你表现得那么神勇，我要是她，我也会喜欢上你的！”
杨天义顿时有些吃不消了，却是苦笑了一下，道：“英雄只是一个符号，并不就一定意味着幸福。”
乌力吉赞同地点了点头，却又转而说道：“其实，阿秀的父母也是汉人，他们是逃难到了我们部落，可是，后来又被——”
乌力吉似乎不愿提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顿了一下，便接着说道：“她当时还不到三岁，我见她可怜，就把她收做了义女。今年，她应该都十九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杨天义点了点头道。
“没想到，咱们远隔千山万里的，居然会走到了一起！”
“是啊。”杨天义礼节性地感叹道。
乌力吉见杨天义反应平淡，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便不再说下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乌力吉却突然开口问道：“对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非要到沈阳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