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霄殿偏殿,君裕泽斜斜地躺在坐榻上,一头如瀑青丝随意地散着,身上只着了件薄薄的绸衣,衣襟微敞,露着白皙结实的胸膛。
他低眉敛目,呼吸匀称,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薄薄地唇畔略微上扬,烛光昏暗,一时竟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睡了还是醒着。
一缕缕青烟从香炉中缓缓溢出,幽香清雅,让人觉得惬意舒心,不禁隐隐犯困。
羽凌歌靠坐窗沿,肘抵窗框,余光瞥了眼那昏昏欲睡的人儿,随即漠声道:“我上次好像就已提醒过你,下不为例四字,可如今你这唱的又是哪出?”
“你莫不是还想以我所需之物,再威胁我一次?”相比羽凌歌的冷漠声线,君裕泽倒是坦然,不紧不慢的反问那发问之人。
羽凌歌撇首望向远处,目无据点,“你与莞辰的交易已经达成,况且你想要的已经到手,我就是想威胁也办不到了。”
“羽兄何必如此谦虚,这世上怎会有你办不到的事儿,你还真是言不由衷呢。”君裕泽眼眸微张,侧目看向羽凌歌懒洋洋地说。
“相较于元君的表里不一,羽某便差远了,更无法与之比肩。”羽凌歌回眸迎上君裕泽的视线,目光相对,电光火石般激烈,一股极其诡异的气氛霎时在屋内蔓延开来。
“羽兄今日这是怎么了。”君裕泽恢复常态,淡然一笑,“上次我还未有注意,可今日却让我发现了怪异之处,这一向不近女色不沾情爱的你,何时竟学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牵肠挂肚了,并且那人还是名女子,早已嫁为他人妇的女子。”
羽凌歌并不理会君裕泽眸中一闪而过的嘲弄,敛下眉目眸底寒光乍现,“元君怕是误会了些什么,羽某不过是担忧莞辰颜面有损而已,至于那琼妃你最好打消了那不该动的念头,别说你此刻还未说出口,就算是说了这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反倒会让你得不偿失。”
君裕泽听此,薄唇一撇,唇角浅噎莫名笑意,眯眼打量着窗边的男子,细细揣摩着他的心思,及他方才出口之言。
得不偿失?是虚张声势,还是又在耍什么小花样儿,想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换做旁的吸引物?
“我元国地大物博,正如你所唤那般,我好歹也是一国君主,如今财权尽数入掌,已不复往昔那般烦扰,又有何可失,又有什么是我输不起,赔不起的?”君裕泽那副桀骜不驯的嘴脸,让羽凌歌气不打一出来,还没细想话便已脱口而出。
“若那是一条人命呢?元君可能赔得起,又想如何去补?”
看着君裕泽渐阴的眸光,羽凌歌这才后知后觉,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也根本不明,一向冷静沉稳的自己怎么会失言藏不住事儿。
“你在说什么?什么人命!”君裕泽眸色阴冷,起身望向羽凌歌,一改往日那淡漠姿态。
羽凌歌收回视线,转眸继续盯向窗外夜色,一双桃花美眸中,尽是前所未有的苍凉,附在腿侧的手掌更是不自觉的攥起。
“想你元国后宫佳丽如云,她的那点小把戏与你往常所见,根本算不了什么,再说清楚一些,你对她不过是一时兴趣,也仅是因她那日的演技略微觉得讶异,更不明白那素来性子古怪的莞辰为何会对她另眼相看,这才勾起了你的征服欲,想你身侧的女子比之楚嘉后宫更甚,欲伴你身侧的女子更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缺了她一个对你来说也不会有什么,何必要如此紧抓不放。”
羽凌歌语调平稳的说着,话语间没有一丝起伏,只是那出口之言却是如此的凉薄,且隐隐透着丝缕伤感。
伤感?
他怎么会有如此感觉?一定是那阵子被莞辰传染了,故此才会这般吧。
自我安慰的话语明明是如此牵强,连自己内心深处都在暗暗驳斥的话,他却想坚信不移......
君裕泽看着羽凌歌那心不在焉,神游于外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将他方才之言反复回味,终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人命,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人命,可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羽兄别想试图转移话题,什么人命,我可不信你瞎掰之言。”
羽凌歌闻言斜目狠剜了君裕泽一眼,那勾人桃花眸中顷刻间满是阴森肃杀,君裕泽见此有一秒的失神,定神再看,那人已恢复常态。
抬眼时眸色阴狠凛冽,眨眼之间,就好似刚才所见只是他一种错觉,再看时,便又如深幽潭水一般清冷无波。
看来他并非有意,而是事实,不然他也不会有此神色。
君裕泽垂头失笑,可下一刻那笑容却似被冻住了般,僵在了唇际,在明暗不定的烛光下,他唇边僵冷的笑有些诡异。
表里不一的人,好似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如今,这不是又多了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