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不知是屋内的熏香燃到了浓烈处,还是怎得,她忽觉视线有些模糊,身体里某处地方塌陷了一角,有两个声音在争执着,僵持着。
世间无人不为利所趋,没错,她也不例外。
虽是商贾出生可与生俱来的高傲,却不允许她示弱乞怜,或许是被一言道破,又或许是因自己看清了某些曾经不知的事,她选择了隐忍强抑。
芳心萌动是真,因私接近也是真,她内心的驳斥,自幼学到的所有,不允许她卑躬屈膝去乞求他人怜爱,放低自己的身段。
他俊美倜傥,令万千女子为之倾倒,可他却没有心,更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而她除了图谋家族的未来,还渴望得到一份真挚的爱情,但真逢心动时她却无力深入,更不愿化作一个“可怜虫”。
如果那日她再聪明一些,说不定这往后还真能令他动容也不一定,可现如今这场景还真让人觉着好笑。
名震四国的千面郎君,那大名鼎鼎宣称不会为任何人所用的朔倾,此刻竟身处九重宫阙,坐在自己面前......
“白小姐还是老样子。”
与那时一样,他总是能轻易看穿人心,现在的她再次重温这熟悉的语调,却是无声的笑了。
已是落满灰的过眼旧事,不重要了,眼下的她可不会在费力追忆往昔,在与他结识的日子里,没有什么可令她回味的。
“彼此彼此,公子既能随意出入这内宫,这来路怕是不浅吧。”传言也好,立场也罢,她没兴趣去打听了。
羽凌歌轻笑不语,长长的睫毛阻断烛光,那双眸深邃不见底。
“娘娘此言真是折煞在下了,比起娘娘的后台手腕,在下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太过不自量力的是无法善终的,此刻这话用在娘娘身上倒是颇为合适。”
白清婉也不怒,反是一脸的不痛不痒,好似现在不论什么都伤不了她似得。
“能得公子赠言,清婉还真是三生有幸呢,不过这不得善终又如何,只要是人便终有一死不是么,仅是死法不同心境不一罢了,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娘娘倒是想得开,只是这不得善终之人,怕不止娘娘一个。”云淡风轻的语气,似风滑过耳际不留痕迹,却足令人心生不安。
不动声色的本事她是还没到火候,可也不算太差,“公子这是在吓唬清婉么,不对,不该是吓唬才是,是威胁吧,清婉真的很好奇,是什么人什么事值得公子如此?”
“娘娘只要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好,其他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事,还是不要多问。”
避重就轻,就这么不愿为她所知?殊不知越想隐藏,那破绽就越大。
就如从前一样,气氛变得干硬僵冷,他玩世不恭的神情一如既往,她亦不泄露任何情绪的咽回满腔怨气。
没有结果的对话,最后的答案早已了然于心,有些事本就无需多言。
她终于做了一次掌权人,可与别人不同,她手里握着的不是其他,而是她白家的所有人的生死存亡。
多么的讽刺。
夜深了,大敞的殿门灌进晚间凉风,烛火顿灭,纱帐四舞在此等昏暗的屋内显得诡异。
清冷月色仿佛要冻僵了她,颤抖得双手抑制不住,可嘴角的笑容却一直悬着。
“不能拥有的时候想拥有的**,看着别人享受着自己想拥有的东西,那趾高气扬恨之入骨的感觉,你怎么会明白......”
自嘲般的泣笑,又低婉变得清晰,由清晰变得刺耳。
她是自负,自负到与九五之尊讨价还价做交易,误以为可以只手遮天,到头来却是自己自信过了头,也太轻视这宫中的所有人。
是幸运的吧,算幸运的了,没有过多的对手,没有不停歇的口舌之争,从始至终她只有一个对手。
她在旁人眼里什么都不算,而在这场战役的得胜者眼中,她更像一个让人冷嗤的笑话。
还是不懂得示弱讨好,若当初再谦卑一些,沉住气一些,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思及此处,脑中似是捕捉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唇角不再上扬,还真是执拗呢,不论往昔还是如今。
...
想拥有,却求而不得,想毁去,却又无法下手。
他懂,那种一边恨之入骨一边又被理智拉扯的感觉,他怎会不懂,只是懒得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