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并非横行天下的唐军,只是一群老弱病残的兵丁油子。若不以利趋之,谁还会热血沸腾,前去白金城与北海厮杀?
松赞干布若不懂得这般道理,才是真正的愣头青!
四野之中,只有大风呼啸而过,吹的战袍猎猎飞舞。松赞干布转过身来,面向这只即将要到战场上去的队伍,炯炯目光扫过眼前的面孔,朗声问道:“你们是什么,我松赞干布又是什么?”
接连问了三遍,却无人敢来回答。松赞干布厉声喝道:“既然没人回答,那就由我松赞干布来说!你们这群人是老弱病残,是军中笑柄,是别人眼里的渣滓,是孤魂野鬼,一钱不值,百无一用,受人嘲笑,受人唾弃!”
这两万兵丁虽然惫懒成性,但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公然辱骂。一个个怒目而视,若不是顾忌他大将军的身份,恐怕早就血溅当场。
松赞干布见兵丁们发怒,不惊反喜。知道面前这些兵痞虽然惫懒,但总算没被磨尽血性。只要有一丝血性尚存,他松赞干布就能将众人彻底唤醒。
面对兵丁们的怒视,松赞干布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欢畅,笑得众人一头雾水。兵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这位大将军到底在笑什么。笑声突然戛然而止,松赞干布摘下头盔,目似朗星,看向众人,问道:“谁来说说,我松赞干布又是什么?”
这一问,把众人问的一阵茫然。松赞干布大声喝道:“你们是孤魂野鬼,我松赞干布便是行尸走肉。你们被人嘲笑,我松赞干布也被人视为愣头青,搅屎棍。你们受人唾弃,我松赞干布同样如此。这才以一个大将军之尊,却引领你们这群老弱病残,前去白金城送死!”
众人一震,这才知道,原来这位上将军其实也是同病相怜,不禁生出了同仇敌忾之情。松赞干布将头盔狠狠摔在地上,大声喝道:“可我们,真是孤魂野鬼,行尸走肉吗?你们自己来说,是也不是?”
众兵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被头盔遮住了脸庞,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心里已经湿润了。
“大将军,我们不是孤魂野鬼!”不知是谁先吼了出来,跟着便有十人、百人、千人及至全军上下,一齐仰天怒吼:我们不是孤魂野鬼,不是行尸走肉!
松赞干布喝道:“我听不清楚!这山,这水,这风,这草,这落日同样听不清楚!”
全军上下,齐声怒吼:“我们不是孤魂野鬼,不是行尸走肉,我们是白城男儿,是勇士!”
有泪花从松赞干布眼中闪出,并非嘲笑,而是激动。因为他感觉到,那股久违的血性,正迅速的回到这只队伍当中!
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现在,我这个行尸走肉,就要带着你们这群孤魂野鬼一起赶赴白金城城。或许你们中间,会有人永久的倒在这片平原之上。但要记住,你们是军人,你们是男人,你们是鲲鹏腹地的勇士!大地在我们脚下,北海将成为另一条奔流的血河!因为胜利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是男人,只会带给敌人死亡与恐惧。战争之火早已燃起,与我比肩,你们将永不孤单!”
众人的眼睛亮起光芒,紧紧注视松赞干布,只见他撑开双臂,扬声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这群孤魂野鬼,就是生死兄弟!如果有人注定回不去白城,那我,那你身边的兄弟,将会把你的尸骨带回故土!我和你身边的兄弟,将会把你的父母当成我们的父母,把你的子女当成我们的子女!”
众将士一手持剑,一手持盾,松赞干布每说一句,便敲响一次。虽然大风呼啸,但这声势却远比风声还要猛烈。仿佛众将士胸中重燃的热血,正渴望着一条嗜血的河流!
子夜的冷风吹起层层风沙,透人骨髓,叫人冷到心里。几只乌鸦嘎嘎飞过,打破了黑夜之中的静寂。月在半空,冷凝的月光将军营牢牢裹住。军营主帐,灯火通明。大帐之中,聚集了军中所有将官。
松赞干布,此时面沉如水,跪坐在案后,等着斥候的情报。眼光看向远处,似乎跨越了千里之外,看到了李雪雁。
此时此刻,李雪雁也在和他做着同一样事情。她跪坐在软榻上,看着那弦冷月,心中却想,呆子他还顺利吗?在军中习惯吗?有没有与敌人交锋,有没有受伤?
潘巧儿见她脸上带着焦急之色,笑道:“李姐姐,你又在挂念呆子哥哥吗?”
若是旁人来问,李雪雁未必会回答,但一路走来,潘巧儿这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已经如小燕儿一般,成了她的闺中之蜜,轻轻一叹,“巧儿,战场上刀枪无眼,我只怕……”
“李姐姐,呆子哥哥武功出神入化,便是李雄也不是他对手,你却害怕些什么,你难道不相信他吗?”
不相信,她怎么会不相信呢?她相信对方,甚至远超自己。其实从他背着她,攀上万丈悬崖,与夜叉角力周旋的一刻,他便已经是她的天了!
他是她的信仰,她也是他的彼岸。
点了点头,是啊。既然相信这个呆子,便要一直相信下去,直到永远永远……
“二位姑娘,白侯爷有请!”
“好,请侯爷稍后片刻,我们收拾妆容,马上就来!”李雪雁淡淡回答,牵着潘巧儿的手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