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赞干布也不待他反应,当下乘势而来。身在半空,长刀翻卷,整个人犹如神龙摆尾,刀势异常凌厉。黑衣大汉中了数脚,此时正是旧气气竭,新气未生之时。见他这般连绵攻势,心中苦叫一声:他姥姥的真是丢人!当下着地滚了出去。
众大汉见首领落了下风,也不顾人多欺负人少,跑上前来助阵。松赞干布长啸一声,手中长刀忽而大开大合,忽悠又绵密交织,一时间挥洒自如。只见得漫天的刀影交织,声势更胜窗外的风雷疾电。众大汉虽是山贼悍匪,也只是有几分气力勇劲。那有几个人会这些精妙的武功。这时众人抵挡不得,只得落荒而逃。为首的大汉趁着机会迅速调息,又从松赞干布身后袭来。
李雪雁见有人偷袭松赞干布,忙道:“呆子小心!”松赞干布心中一暖,只觉得得她一声关心,便是即刻丧命乱刀之下,也是心甘情愿。李雪雁见他恍然不觉,心中气苦,这呆子,又是发的什么愣?
大汉狞笑一声,手中刀光激爆,向他头颅斩去。蓦地一阵狂风卷进阁内,烛火摇曳,几欲熄灭。大汉只觉那冰冷的长刀似乎割破了他的肌肤,一阵恐惧惊怒袭向心头。
“哼,没用的废物。”阁外蓦地又是道冷哼传来。众人只觉得一时之间,耳中翁鸣作响,头晕目眩,心中更是不寒而栗。
“属下无能,城主您大人大量,给小的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噗!”血光如柱,从天飞起。恐惧,悔恨,迷惘……潮水般的将他吞没了,望着阁外的高大背影,黑衣大汉缓缓的倒了下去。
“哼,废物再多还是废物!”那大汉负手望着殿外阴霾的夜空,语气之中冰冷残酷。一众黑衣人顿时骇然失色,纷纷跪地求饶。那汉子冷哼一声,心中忽的生起一阵悲凉之意。
为了那件事,青丘之国又要生起许多波澜。忽然想起晏苏紫的话来,“我是个千秋独夫吗?我是个千秋独夫吗?”看着漆黑的天穹,忽然又记起很多年以前,自己在青丘之国被人侮辱欺负……
心肠顿时一冷,心中嘿嘿冷笑:“我可怜别人,别人可又会可怜我吗!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要天下人负我。千秋独夫也罢,丧尽天良也罢。无论如何,我也要重复蜃楼城!”
元老阁鸦雀无声,气氛也愈发紧张起来。那汉子岳立渊持,虽无一言一语,但却压得众人胸膺如堵,几乎喘不过起来。元老阁上下心中更是一阵绝望,刚刚因为松赞干布连克强敌的喜悦也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汉子冷声道:“好,我给你们个机会,或是杀了我,或是与他一般。”众大汉闻言面面相觑,顿时没了主意。
“哼!你们也是男人吗?”那汉子冷喝一声,重又沉默起来。众大汉围坐一团低声商议,但他们平日对这汉子着实是畏多于敬,一时间有说干脆再跪地求饶。有些又说双拳难敌四手,不如就像个男人一样痛痛快快的杀一场,免得被人小觑,反正都是刀头上混饭吃的,迟早也有那么一天。
白从喜此时早已面无血色,看着松赞干布摇头苦笑:“我们元老阁上上下下无不感激公子的侠义心肠,可惜今日倒是连累了公子。老夫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哎……”
松赞干布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面前的大长老也并非什么好人,来此不过是为了救助晏苏紫,只是今日救人不成,却又将李雪雁陷身于此,摇头苦笑,向李雪雁看去。
一众大汉已经商议出了结果,一个个严阵以待。但是望着那汉子,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恐惧,齐声喝道:“兄弟们,大家并肩子上啊!”当下飞身向那汉子袭去。
那汉子冷笑一声,笑声之中似有无限杀意一般,直刺得人彻骨心寒。身后刀光掠影,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天穹。众大汉见他恍若不禁,心头不禁一阵阵窃喜。“砰”地一声,他身后的长刀如撞铁壁。停在他背后寸余,无论怎么使力也前进不得。只见得刀尖处隐隐有光芒闪烁不定,渐渐地,又化成一对若隐若现的紫色双鱼。紫色双鱼缓缓转动,任凭一众大汉如何劈砍,也毫无变化。
“你们说我留你们这群废物又有何用?”那汉子冷声喝道,紫色双鱼蓦地气光大盛,陡然向众人压去。一个大胆的黑衣汉子怒喝一声:“他姥姥的什么鬼东西!”提起手中长刀便向那双鱼斩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双鱼猛然炸裂。气浪翻卷,滚滚不绝。众大汉只觉呼吸如堵,一时间五脏六腑都似被绞在一起,痛的哇哇乱叫,惨烈无比。
松赞干布道:“那家的疯狗出来乱咬人,还不给他姥姥的滚出来!”凝神运气,纵刀向前。
那汉子微微冷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松赞干布提起真气,哈哈大笑:“鲸鱼打喷嚏,好大的口气!今夜风大雨大,阁下也不怕闪了舌头!”横刀劈砍,势如疾电。
那汉子冷哼一声,依旧望着满天风雨,身后的紫色双鱼若隐若现,随着气光缓缓流转。“砰”地一声巨响,松赞干布只觉刀尖处陡然传来一阵巨力,似要将他撕裂一般,苦笑道:“好厉害的乌龟壳!”那汉子冷哼一声,也不多话。
松赞干布毕集真气,喝道:“看先劈了你的乌龟壳!”又是力劈而去。“砰”地一声,那长刀竟被双鱼生生震飞,松赞干布虎口发麻,一时间血流不止。他看着怀中突然露出的一角绢巾,只觉得一时间身子似乎又有了无限力气,长啸一声向着那汉子劈了过去。
松赞干布用没有血的左手摸了摸怀中的一角绢巾,暗暗道:雪雁,我们来世再见!心中竟是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宁平静。刀光飚卷,势如惊雷。
雨越下越大,风愈卷愈烈。一道惊雷如银龙飞舞,斜斜刺穿天穹。那汉子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对这蛮子也觉一阵可惜,这是多么决绝的一刀!紫光爆涌,汹汹炸响。
“轰隆隆!”只见漫天的鲜血喷涌不绝,他青衣碎裂,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抛飞,一只手却紧紧的抓住一只早已被鲜血染红了的绢巾。“砰”地一声大响,又接连撞断了几根木柱。“噗!”又是几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那面雪白的墙壁。
狂风袭来,黑袍猎猎,那汉子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只要翡翠之匙。”白从喜嘿嘿一阵冷笑:“说了没有便是没有,你要杀便杀吧!”那汉子并指如刀,半空之中陡然多了一只赤色气剑。
那大汉哈哈大笑:“好!”挥手如电,赤色气剑如离弦之箭激射而来。
松赞干布爬倒在血泊之中,只觉得一时间脑中昏昏沉沉的,连气也呼不出来,五脏之间更是痛如刀绞。只想便此睡去,蓦地见到一只赤色气剑如灵蛇吐信,飞刺而去。心中陡然一惊,纵声喝道:“不要!”他奋力催动体内真气,可是气血不断翻腾,只觉得一阵阵的撕裂疼痛。眼见那气剑迅疾向元老阁上下刺去,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一阵气力向李雪雁飞身扑去。
气剑光芒蓦地一盛,砍瓜切菜般穿过元老阁上下。众人一阵惨叫,只见得小小的阁内之中,血雾被狂风吹的漫天飞舞,宛如修罗地狱一般可怖。李雪雁闭上双眸,只觉得那团浓重的血腥杀气扑面而来。她淡淡笑了笑,心中暗道:这样结束了也好……
蓦地耳边传来一阵酥麻微弱的热气,接着又有暖暖温润的东西溅在自己的脖子上。她睁开双眼,只见得一张满是血污的笑脸,那身残破的青衫随着大风猎猎摇曳,却比世界上任何墙壁都能遮住刺骨的寒风,那一刻,她看着那张开心满足的笑脸,看着那渐渐沉重渐渐疲惫的身子,也随着他笑了。心中百味杂陈,甜蜜,难过,疲惫,伤心,快乐……一层层的随着呼啸而来的狂风将她淹没。
李雪雁轻轻将松赞干布拥入怀中,那滚滚的热血流淌下来,也染红了她的衣衫。
“孽子!”银光霍闪,晏苏紫拼着翡翠之镜的压力,催动两伤术法冲破了天狐一族的限制。
晏苏紫一声叹息,右臂一挥,一道银光射向松赞干布。松赞干布被那银光包围,虽然体内仍是火辣辣的一阵胀痛,但只觉得全身暖阳阳的,竟是说不出的舒服来。
李雪雁见他无恙,心中也是一阵欢喜。
那男子转过头来,雷光透过残破的屋顶映照在他那张如刀刻般冷硬的嘴角上,正是蚩尤之子姜易!
晏苏紫怒声喝道:“姜易,你当真还是执迷不悟!”姜易看着他震颤的双手,微微冷笑道:“那又如何?”晏苏紫喝道:“好,好!你说那又如何,你说那又如何!你难道当真为了自己一己之私便要陷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吗?你可知你罪不容诛!你可知你死后要遗臭万年,要入阿鼻大地狱!”言语之中竟是从所谓有的激烈暴怒。
姜易嘿嘿一阵冷笑,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反正我也杀了这么多人,多杀几个少杀几个又有何妨?遗臭万年?哈哈哈,人都死了,还在乎什么名利!”
晏苏紫看着他那张冷酷张狂的脸孔,只是摇头叹道:“哎,你已经无药可救,无药可救了!偏偏我还痴心妄想,想劝你向善。可你早就成魔!”言语之中,竟又生出凄凉绝望来。
这时又忍不住看向李雪雁和松赞干布,其实她一直就在犹豫,要不要带两人去见姜易。两人与他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极难定夺。只是想不到,相逢却是如此局面。
姜易哈哈一笑:“你连你自己都渡不了,还痴心妄想什么渡人!”晏苏紫身子一震,痴痴的道:“是啊,我连自己都渡不了,!”蓦地一声大喝,周身真气也随之狂猛翻腾。气浪滚滚,蓦地由金变黑,“砰”地一声巨响,陡然将屋顶击穿。无数碎瓦片连着雨水落在阁内之中,砸在晏苏紫的身上,却恍若不觉。
松赞干布见她心神激荡,稍有不慎便要走火入魔,更是为她担心。脑中急转,陡然想起他在吐蕃时常念诵的经文,当下大声道:“ 阿利亚哇罗吉帖梭啦,菩提萨埵哇甘比然伯拉芝泥亚巴拉密打查哩庵查拉玛诺,唯亚哇罗吉帝斯玛,般扎斯干达阿萨打斯查,梭巴哇循泥庵巴夏啼斯玛,一哈莎哩布特拉鲁伴循泥庵,循泥亚打一哇鲁伴。鲁巴呐卫打循泥亚打循泥亚打亚哪卫打洒鲁伴,雅鲁伴洒循泥亚打雅循泥亚打洒鲁伴,一哇庵一哇唯达哪,三泥亚三斯咯啦唯泥亚南。”晏苏紫双目一震,也跟着低低的念起这段梵文佛经来。
晏苏紫喃喃念着这段早已精熟的佛经,心中蓦地一震:是啊,佛主也会有忧患苦恼的时候,更何况是我!我又何必拘泥于此,深陷不拔?
姜易嘿嘿一阵冷笑,喝道:“交出翡翠之匙,便饶你们不死!”晏苏紫眼中精光一震,蓦地大声喝道:“今日容不得你兴风作浪!”姜易冷笑一声,掌中多了一把弧形长刀。那长刀晶莹剔透,便如一块坚冰一般,刀身更是寒气森森,也不知到底是冰是铁。
晏苏紫看着姜易手中长刀不由一惊:“冰魂!”姜易哈哈一笑:“那又怎么样!”长刀电闪,气光交迸,一时间整个阁内的温度都骤然降低。晏苏紫看着飞掠而来的青色剑气大喝一声:“呔!”双掌成印,银光裂空而现。
砰的一声大震,两道气光激撞在一处,震得地面“噶嗤嗤”一阵碎裂。姜易冰魂在手,一时间气势大盛。长刀电舞,凝水成冰。一时间,刀借水势,水助刀锋,更是大开大合,势如惊雷。
晏苏紫立身在狂风暴雨之中,身子随着风雨摇晃不停,便如大海惊涛中一叶岌岌可危的扁舟一般。姜易哈哈大笑:“怎么了,你的佛法呢?你不是要普度世人吗?你连你自己都渡不了还妄想什么普度世人!”
晏苏紫合十双目,低低念道:“唵嘛呢叭咪吽。”姜易喝道:“来得好!”长啸一声,周身真气爆发,刀气更是狂猛炽烈。晏苏紫不闻不问,只是反反复复念着六字真言。蓦地刀气一震,陡然消散。
晏苏紫大喝一声:“呆子,还不快走!”二人早已被这气浪冲撞的呼吸如堵,此时得有晏苏紫相助,身周的压力也立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姜易真气功力本就不及晏苏紫深湛,这时晏苏紫更是只守不攻,只求二人脱身。
姜易束手无策,想去追赶二人,却被晏苏紫屡屡逼入险境。只得凝神静气,严守门户。暴雨如注,风雷齐吼。李雪雁扶着松赞干布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前行,身后的元老阁大宅依旧灯火通明,隐隐约约只见得银光鼓爆,电闪雷鸣。
“咳咳……”松赞干布身子一颤,喉中一阵腥甜。他本来已经伤重,这时又这般疾走,更是雪上加霜。城门早已紧闭,二人无可奈何,只得重新绕了小路。行了良久,风吹云散,雷声远去。天地间朦朦胧胧的一片,隐隐约约地透下些光亮来。二人在大雨之中赶了半夜路,这时浑身湿漉漉的,更觉得疲惫不堪。